“你动手吧。”

    卫子宴知道自己罪无可恕，如果能死在姜若黎的手里，他这一生，也算是无憾了。

    他一直活在仇恨中，觉得莫南御抢夺了属于他的一切，觉得父亲不喜欢他，是因为姜若黎的母亲杜清怡。

    直到那天晚上，大雨倾盆，瓢泼如水，他如一个丧家犬，在黑夜里喘息流血。

    姜若黎撑着一把黑伞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是在何时，居然对她有了些喜欢。

    从他第一次在酒店故意接近她的那天起，或许，自己就已经埋下了种子。

    他厌恶自己会对这个女人有想法，因为厌恶自己也痛恨莫南御，所以他想方设法的想要毁掉她。

    他好几次派人侮辱她，他诬陷她，企图把她拽入深渊。

    可结果，陷入深渊的人，反倒是他。

    他承认，他好几次都是置她于死地，可那天在船上，他戴着面具对她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

    他只敢借着面具，对她进行言语上的挑逗。

    他只敢戴着面具，去面对她。

    他对她做过的事情，是真的罪无可恕。

    他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对她做过的事，又怎么会祈求，她能够原谅自己。

    他只是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对她做那些过分的事情。

    如果，她不是杜清怡的女儿该多好。

    如果，她不是莫南御的妻子该多好。

    他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他是一个罪该万死的恶人。

    只是他这个恶人啊，也想有个人能够在意他一下。

    他活了二十六年，终于在二十六岁那天的雨夜，遇到了为他撑伞的她。

    虽然她一脸不耐烦，可她还是救了自己。

    他还遇到了秦姨，虽然只是短短相处了四天，可这四天让他感受到了温暖。

    唯一的温暖，他这么些年来，第一次，知道，温暖是什么感觉。

    他以前活在痛恨也怨怒里，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他，觉得全世界的人都该死。

    现在，他依旧觉得全世界的人都该死，也依旧还带着痛恨与怨怒。

    他恨他的父亲，恨他的母亲，也恨卫家所有的人，还恨莫南御抢走了父亲的关爱。

    可这些所有的恨，都低不过，那天晚上她撑着伞出现在雨里，将伞撑在了他的头顶。

    她满心不愿意，可还是仔仔细细的为他清理伤口，大半夜的跑去买各种的药品。

    他分明知道，她救他，不过是因为他说了句，可以给她卫青山的犯罪证据。

    可她，还是救了自己，不是吗？

    “姜若黎，你的父亲，是我害死的。”

    既然决定了要死，那在临死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好了。

    卫子宴望着姜若黎，他不得不承认，姜若黎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清冽绝尘的长相，看上去，又纯情又诱人。

    这样长相的女人，他其实睡过很多的。

    卫子宴动了动嘴：“是我安排的医生，在姜恒的输液瓶里注射了别的东西，才会导致姜恒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病情恶化。”

    “莫祁承和你那个继妹褚明茹，也是我一手安排，让他们两个勾搭在一起。是我让褚明茹，拔的氧气罐。”

    卫子宴还剩一下一只左手，他朝着姜若黎伸过去左手。

    左手上拿着一把刀，那刀有十四五厘米长吧，保证能一刀把人捅死。

    卫子宴说的这些确实是事实，只是，有一点他没有说。

    姜恒，是他杀的第一个人。

    他在杀姜恒之前，其实也就是个不学无术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而已。

    那个时候的他，也就是喜欢留恋花丛，一天换一个女朋友。

    每天的酒色沉迷，醉生梦死。

    那个时候的他，也只是心里痛恨莫南御而已。

    直到，他收到了一封密信，信中告诉了他父亲去日本的真相。

    以及，父亲，真正喜欢的那个人叫杜清怡。

    而父亲一直不喜欢他的原因，也是因为那个杜清怡。

    后来没过多久，卫青山派了梁雨茜过来。

    卫青山给了他一个任务，让他把姜恒杀了。

    不是简单的杀，是，用药。

    他是学医的，三年前的他，刚读博，在输液瓶里随便注射点药物，很容易做到。

    卫青山每天都会派梁雨茜过来检查，只要他完成任务，卫青山会奖励他一个通话。

    是的。

    通话。

    父子之间的手机通话。

    时长可以达到一分钟那样的通话。

    那时候他二十三岁，卫青山在他六岁不到的时候，就去了日本。

    在这期间，卫青山，从未给他打过电话。

    自从他听话，按照卫青山的意思，给姜恒注射了药物后，卫青山对他的关心也就变多了。

    卫青山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他送一个女人过来，有时候也会送男人过来。

    他本来就是花花公子嘛，跟那些人睡一觉也没什么。

    褚明茹甚至，都跟他睡过。

    他认识姜若黎的时候，姜若黎还在读大学。

    他认识她，只不过她不认识他罢了。

    那个时候，他见到姜若黎的第一眼，就记住了她。

    因为她跟父亲喜欢的那个女人长的很像，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也是父亲这么些年不喜欢他的原因。

    就是因为这样，他开始一步步筹划。

    在他筹划了近三年后，他也一点点了解到更多。

    可就在他要杀了莫南御和姜若黎的时候，卫青山给他发出了警告。

    警告他，不准伤害莫南御和姜若黎。

    卫青山让他杀了姜若黎的父亲，却又不准他去杀姜若黎，光是想想，都觉得父亲啊，是真的双标。

    当然这些，已经没有要跟姜若黎说的必要。

    他望着姜若黎稍显疲惫的面庞，突然有些心疼。

    如果，三年前，他没有收到那封信，没有听父亲的话，没有去杀姜恒，没有去指使褚明茹勾引莫祁承。

    或许，就不会到今天这一步吧。

    “那我母亲呢？”

    姜若黎早已经猜到，父亲的死跟卫子宴有关。

    当那天晚上看到卫子宴给的那些资料的时候，她就猜到了。

    但是母亲的死，她还不确定是谁做的。

    她知道，母亲的死肯定和卫子宴无关，因为母亲死亡那年，卫子宴也才十二岁。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有能力杀人，但是没能力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她问这话的意思，其实是，她母亲是不是沈峰所害，也就是卫子宴母亲的弟弟。

    她这个问话，让卫子宴张了张口。

    “是。”

    虽然，不是他动的手，可杀姜若黎母亲的人，确实是跟他有关系。

    “呵……”

    姜若黎脚下有些踉跄，她冷笑了声，苍白的嘴唇在发抖：“你们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让我家破人亡？”

    “是。”

    卫子宴垂首，声音不大：“所以，我愿意以一死来消除你心里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