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泡在浴桶中的人闻言睁开眼，一双凤眸中水汽氤氲，模糊了里面的神色，显出一点朦胧的温柔来。

    “为何？”

    沐夜璃知道这和一开始说的不一样，但身体是对方的，她也不想引起怀疑，便解释道。

    “你上次中毒残余的那些毒素都停滞在体内的各个地方，很难根除，最好的办法就是引动你自己的少量灵力，从内部驱赶到一处，再行排出。”

    “可你的灵力过于霸道，我实在是无法调用，便只好换一种方法——洗筋伐髓。”

    “将你整个人里里外外都洗一遍，把那些残存的毒素清除。”

    “这样的方法其实更加彻底，但却十分痛苦，无异于刮骨疗毒。”

    “付出的代价如此之大，不如趁此机会将你体内之前的毒素也清理掉一些，才不枉你受这罪。”

    她说得诚恳，言辞也完全在理，可听的人却沉默了。

    沐夜璃也不急，就站在原地等着他的答复。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听风溟陌徐徐开口。

    “不必了，你只放手施为，我自然全力配合你，那些毒此次不必动它，以后再谈。”

    他拒绝了。

    沐夜璃挑眉，心里却对这样的答复有所预料，并不十分意外。

    先前她就猜测风溟陌残疾的现状是他自己配合着造成的，如今更是坐实了她的猜测。

    风溟陌这个举国闻名的残废王爷，竟然是自愿被困在轮椅上的。

    可是从之前黑化版的出现来看，他显然是不愿意坐轮椅的，直接用魔血将这双腿治好一部分，让这具身体能够行走自如。

    然而风溟陌体内的毒是十分复杂的神经毒素，虽然魔血可以让他暂时获得行走能力，但若是想要真的治愈，必须要配合一定的调理手段，否则就会留下一身的后遗症，轻则瘫痪，重则丧命。

    但是要黑化版那个木头脑袋想这些，就是强人所难了，那家伙只管自己的一时痛快，哪里会顾忌不要损伤身体。

    如此就导致了每次黑化版出现，风溟陌醒来后就得再次给自己下毒，以维持体内毒素之前的水平，来应对那个下毒之人的审查，体内毒伤反反复复，淤积了一层又一层，几乎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

    说实话沐夜璃有些心虚。

    虽然现在没有切实证据能够证明黑化版跟她有什么关系，但是黑化版自己也说了，他第二次出现是因为她生命垂危，引动了血契。

    黑化版每出现一次就要对风溟陌的身体造成一次伤害，这件事她终归也要负一部分责任的。

    而且她有预感，若是能弄清楚他为何要如此，只怕会牵扯出不的了的大秘密。

    暗处的帷幕已经掀开了一个角，她不甘心就这样退回去。

    沐夜璃定定地看着风溟陌，突然凑近他，二人之间呼吸可闻。

    她几乎是贴着他的唇在说话，嗓音中带着神秘和魅惑。

    “王爷，你在怕什么呢？”

    她贴着他，一缕秀发垂下来，落在他光滑的肩上，打湿了半截发梢。

    两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几乎低头就能亲到彼此温软的唇。

    他的瞳孔深黯如同浓黑夜色，里面翻卷着复杂的情绪，仿佛随时要将她吞没。

    沐夜璃有些犯怵，却还是坚定地望进那双漆黑的瞳仁里，企图从中看出一点隐藏的情绪来。

    风溟陌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她柔软嫣红的唇轻轻吐出如兰的气息，那双桃花眼亮得惊人，眼下的泪痣鲜艳欲滴。

    “阿璃，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平淡反问的语气，却没了平时的温柔与羞赧。

    像是那个只在黑夜中出现过的黑化版，却没有那种直接的邪恶放肆。

    他保持着冷淡又谨慎的态度，五官柔和中带着清冷，看起来似乎是个好相与的谦谦君子，深邃的眼瞳却只叫对上他视线的人如临深渊。

    淡淡的危险气息浮荡在空气中，沐夜璃后背的汗毛竖起，却坚持着没有退缩。

    两个人格原本都同属于一人，又怎么会迥异呢。

    沐夜璃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在面对黑化版和常态版的不完全结合体。

    但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如果她此刻选择了后退，眼前的人自然会变回那个君子端方的清冷王爷，她也再没机会去打探这个问题。

    想知道BOSS的秘密，就必然会触碰到他的禁忌区，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我只是想帮帮你，你既答应信任我，为什么又不愿意给出一点儿真心的相信呢？”

    他对她的态度，一直就只有表面的信任，在所有小事上完全相信她，却不会告诉她任何自己的秘密。

    但是现在她想要知道一些。

    如果……哪怕是只有一分机会，她能够取得风溟陌完全的信任，并阻止他像原著中那样，成为一个疯子，那么，她将获得这个世界最大的外挂——没错，若是真的打起来，原著男主轩辕连城其实不是风溟陌的对手，嘿嘿。

    而且，若是风溟陌不疯，那么也就不会出现最后的BOSS魔君风溟，原著中那场惨烈至极的圣战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她不是圣母，没有拯救世界的愿望，只是本能的现代人思想让她想要生活在一个相对和平的世界里。

    沐夜璃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可靠一点，手腕一抖从风语手链中调出一枚小瓷瓶，当着风溟陌的面将里面的药粉倒进了浴桶中。

    那墨黑色的汤药顿时失去了它原本的气味，颜色也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这药粉名叫敛芳华，能遮掩其他汤药原本的气味和颜色，在不影响药性的情况下，让其变得无色无味，想必下毒的人会十分钟爱它。”

    这样的东西几乎可以说是开挂利器一般的存在了，前世她做出这味药的时候，被祭司严令禁止外传，说这样的东西会让那些用毒害人的更加肆无忌惮，也会让毒成为所有人的忌惮。

    其实敛芳华也不是完全没有弱点，要验证一碗药中是否加了敛芳华，用一种叫做迷迭香的常见草药一试便知。

    只是这样的弱点也只有沐夜璃这个创始人知道罢了。

    归根结底，敛芳华是一味及其高明的毒药，沐夜璃是在用这特殊的药物来证明，她有跟他谈条件的资本。

    “我比你想的，要厉害很多。”

    风溟陌低头看了眼桶里逐渐变透明的药汤，有些沉默。

    “阿璃，你若是想看本王的身子，直说便可，何必浪费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