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

    轩辕暮雪闻言只觉荒谬，反驳的话都到了唇边，却被沐夜璃给打断了。

    “王爷已经很久没睡个好觉了，连玉面神医配的安神药喝下去都没甚作用，我也不过是听说长公主这边的安神香格外管用些，今日人又刚好到了这里，才厚着脸皮开口讨要的。”

    沐夜璃嘴上说得轻松，还带着些混不吝的意味，眼神却饱含深意，深邃的眸光一直看到轩辕暮雪的心底去。

    “这东西母妃日日都用，想必未央宫中还存余不少，即便是给我一些也不会影响什么，殿下与我都是在意王爷的人，想必也不会吝惜行这点子方便的吧？”

    历朝历代都有宫规规定，宫中之物不可随意流往宫外，但这规定却多是针对首饰等物件，如香料之类的消耗品，都只有在达到了一定的量后，才会被列入限制之列，因此沐夜璃提出的这要求并不过分，只在于轩辕暮雪是否愿意卖她这个人情而已。

    毕竟轩辕兰心身体抱恙，这些年里，未央宫中的事情便都是由轩辕暮雪在打理，只有她这边松口了，沐夜璃才能拿到她想要的那些香料。

    基于二人之间的合作关系，沐夜璃其实是不需要这般打哑迷的，直接提出要求，对方未必不肯，但她却不得不考虑二人如今所处的场合。

    崇元帝的眼线遍布整个皇宫，即便如今轩辕暮雪暂时再次得到了他的信任，有她在场，崇元帝另外派高手监视她们二人的可能性极小，但隔墙有耳这样的事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得不防。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沐夜璃才不直接说她想要这些香料的目的，而是用风溟陌当幌子，用给他安神这样的说辞来掩人耳目。

    唯有如此，她要香料这件事才不会引起崇元帝的怀疑。

    毕竟，在外人眼中，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毫无疑问是极为恶劣的，若沐夜璃顺利在轩辕暮雪的眼皮子底下拿走了未央宫的香料，无论给出什么样的理由，都难保不会引起崇元帝的怀疑。

    只有一件事情例外——沐夜璃要这些东西是为了讨好风溟陌。

    对沐夜璃来说，需要用这样的手段来讨好风溟陌，说明她和风溟陌之间的关系并不如外人想象中亲密，正好应了之前她在门外对崇元帝所说的“夫妻不睦”，这恰好也是崇元帝想要看到的局面。

    而从轩辕暮雪的角度出发，她对风溟陌的私心众所周知，即便十分厌恶沐夜璃，她也会因为这件事的实际受益人是风溟陌而妥协，对沐夜璃私带香料出宫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此一来，无论是沐夜璃带走香料，还是轩辕暮雪放水，让她带走轩辕兰心这里的香料，看在外人眼中，都不过是两个沉迷爱情的女人所做的一点任性举动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即便是崇元帝问起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这便是保险。

    而沐夜璃不知道的是，听到她话的轩辕暮雪从中得到了一个关键信息，随即想起了一些之前没注意过的细节，鸡皮疙瘩缓慢爬上了手臂。

    轩辕兰心长住宫中，崇元帝又一向对她的衣食住行都十分关注，未央宫一应用度都是由中宫皇后亲自清点妥当后，每月派人送到未央宫，其中自然也就包括了平日所用的这些香料。

    轩辕暮雪虽然每日都在未央宫陪伴轩辕兰心，但她毕竟是公主之尊，许多事情也都不必她亲自动手处理，直接交给底下的侍女去完成便可，因此便也错过了一些细节，直到此时听了沐夜璃话中的暗示方才猛然惊醒。

    她说“这东西日日都用”、“未央宫中必定还存余不少”，听起来其实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因为对于生活奢靡的贵族来说，熏香这件事和吃饭、喝水一样，是不可或缺的。

    香料昂贵不易购买，但若保存得当，即便是放上数年也不会变质，因此很多用香的人家都是在有货时，一次购入足够使用很久的量，以免来日香用完了无法及时补上。

    寻常富贵人家尚且如此，就更不用提皇宫这样的地方了。

    轩辕兰心养尊处优、身体羸弱，为了让她心情愉悦、夜夜好眠，这些宁神静气的熏香未央宫常年都点着，按照常理，未央宫中的香料储备一定是有富余的。

    而轩辕暮雪也正是在沐夜璃那简短的一句提醒中猛然发觉——轩辕兰心惯用的这些香料，似乎从来就没有富余。

    未央宫每月的份例都有人准时送来，并无短缺，轩辕暮雪便也很少会去留意某一样东西给的份量具体是多少，偶尔问起，得到的回复也不过是“为了送来的都是最新鲜时兴的，因此按时按量送”罢了。

    这答复原没甚不妥，但它却并不适合套用在香料这种存放时间极长的东西上。

    每月按时按量送……这个安排怎么也不像是送香料，而像是送某种慢性的药物，且还是配方多变，每月都需要调整的那种药物。

    联系她那晚听到的秘密，轩辕暮雪几乎能够确定这些药物所作的用途，恐怕就是为了养蛊。

    而她也是轩辕氏的血脉，且每日都与轩辕兰心在一处……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她的体内也有一只长生蛊，只是因为尚未激活，因此她从来都不知道呢？

    想到这里，轩辕暮雪的脸色变得惨白，连沐夜璃都看出来了不对，心中浮起一丝淡淡的疑虑。

    “殿下这是……？”

    不过是涉及到一些可能掺杂了不该有的东西的香料而已，眼下连结论都尚且未曾得出，即便那些香料中含有的东西对人体有害，轩辕暮雪也都闻了这么多年了，之前一直都相安无事，可见那东西有害也厉害不到哪去，她何至于此？

    沐夜璃对轩辕氏和长生蛊之间的关系一无所知，如今看到轩辕暮雪骤然变得十分难看的脸色，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见对方那模样，也更不好直接开口问，一时间室内就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