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要是说，你妈赐予你生命，你这样不是不孝吗？”

    楚明夷眼中带着笑意，看着他。

    “世人皆不肯面对自己的私心，有位大作家的名言，叫，父之于子，当有何亲。其实上升到哲学角度，只是恰好是你生了我，你对我的恩情，我记着，你若对我不好，我也可以当你是毫不相关的陌生人。而这茫茫人海中，有些人一旦遇见，就是一生的灵魂伴侣，我打个比方吧，绮丽可以豁出性命，陪我驰骋战场，为我赢取整个战争，哪怕双双战死。而我妈的付出，可以理解为，用她的命，替我牺牲。”

    陈明水却是一番思虑，整理了语言，极为认真地说道。

    “看不出来，你还懂哲学，我懂你这个比方，你妈，是付出一切，毫无保留。而绮丽，不仅是付出一切，毫无保留，她更明白，你需要什么，并且愿意努力强大自己，帮你完成梦想，从这样的角度来看，分明就是爱情更重要。”

    楚明夷眼中略一思忖，就说道。

    “听楚师傅，这么一分析，我瞬间就清晰了，是的，我妈给了生命，但她没有兴趣，也没有能力提升自己，而这世上，有一个女人，为了你，不断拼了命地变得优秀，难道这种感情，不更加地可歌可泣吗？”

    陈明水此时转头看着楚明夷，定定看着他。

    “看来你是个明白人，遇见绮丽这样的女人，也是你的运气，你要好好珍惜。这世上其实还有很多人没有爱情，于是他们就开始强调亲情，从而挽回因为生存危机，而失去的安全感，我倒不是说亲情不重要，但爱情显然是人类最美妙的情感，除非你根本没有过爱情。”

    楚明夷看着无名指上，那一枚戒指，神态极为平静。

    “哈哈哈，说的好，楚师傅，好多人，其实都没有爱情，只是有婚姻，从来没爱情。”

    陈明水闻言，竟然是忽然笑起来，毫不掩饰地说道。

    “何止这样呢，我有些话说出来，他们都要想尽办法辩驳，用过去的一段段情史证明自己爱过，证明爱情的不实际，其实，再多段，只要你最终不相信爱情了，那么你就从来也没有爱得纯粹。”

    楚明夷似乎很感兴趣这个话题，也是队友陈明水的事情，深有触动，于是就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此话说完，陈明水陷入了沉思，不知母亲，现在究竟在家里干嘛。

    汽车顺着公路一直朝着南边，大概行驶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就上了一条小路，此时身边两侧，都是一片绿色。

    在这蜿蜒的小路上，又行驶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进了一个村庄。

    “楚师傅，这里便是我生长的地方，叫做常乐村。”

    陈明水目视前方，神色平静地说道。

    “哦。”

    楚明夷点了点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几分钟后，汽车停在了一个依山而建的二层小洋楼前。

    楚明夷和陈明水下了车，就见一个大约六十多岁的男人，正坐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盆子，盆子里放着浅浅一层米。

    楚明夷曾经也在农村生活过，自然知道他在干什么，他是在择米，因为屋子太过潮湿，大米保存不当的话，里面就会长出一些米虫。

    而这个老人，就是在将米里面的米虫，都挑选出来。

    院子里，趴着一只黑狗，有些瘦，正在睡觉。

    陈明水走到那老人的面前，忽然间竟是百感交集，“爸，我回来了。”

    老头抬头望了儿子一眼，竟是皱起了眉头，额头上的皱纹登时一层层，他看了看那身白色唐装的楚明夷，淡淡道，“回来也没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只煮了一个人的米。”

    陈明水环视这空荡荡的院子，“我妈呢？”

    那句说起，陈传成竟然是极为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她走了，早上醒来就没见她在床边，我听村里人说，她一个人去了山里，我也累了，这两年，她经常到处乱跑，每次找回来，隔一段时间，又是不知跑到那里去了，这一次一人去了山里，算了，我也够了，我腿脚也不好，我不想再找了。”

    楚明夷看到那张苍老的脸上，此时全无一丝鲜活气息，有的只是，对生活深深的疲态。

    陈明水皱起了眉头，看着陈传成，“爸，你明知道我妈已经疯了，她一个人去了山里，要是寻短见怎么办？你怎么不去找他呢？”

    陈传成看了儿子一眼，竟是笑了一下，“不找了，真的够了，我每天围着她转，都快要累死了，就这样吧，若是她真的寻了短见，我也省心了。”

    说完，陈传成则继续在那一盆米中，拈起一个米虫来，在手中捏死。

    见陈传成低着头的样子，仿佛早就已经不在乎什么，至于儿子和楚明夷的到来，他也仅仅就是客套地问了一声，并不关心，他们中午到底在哪里吃饭。

    陈明水望着这个已经破旧的二层小洋楼，那占地面积虽然很大，但因为家中并无多少家具，格外显得空荡荡。

    陈明水对于父亲的态度，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知道，这一切也都是因为他。

    母亲已经不知了去向，而哽咽在喉咙里的一句对不起，竟也说不出口。

    离开的家的时候，父亲只是少许白发，而现在竟已是满头白发。

    他随即看向了楚明夷，神色极为严肃，“楚师傅，我妈一个人去了山里，我们是不是赶紧去把他找回来？”

    楚明夷微微一笑，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陈明水眼波闪烁间，却又说道，“我家房子后面，是很大的一片山脉，要是想找我的母亲，还是极为困难的，不知道楚师傅可有办法。”

    楚明夷竟也不说话，而是朝着晾着衣服的竹竿走去，那里晾着一件女人的衣服。

    他却是轻轻一抬手，摸了摸那衣角，然后左手的指诀已然掐出，指端溢出了淡绿色的光芒。

    体内周天的清气开始运转，预测术已然施展了出来，他通过对于苏秋雨衣服的接触，然后感应她的神识，想要通过这种办法，找到苏秋雨具体的位置所在。

    此时，陈明水走过来，立在楚明夷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却见楚明夷皱起了眉头，当他感应到苏秋雨的神识之时，脑中竟然是一片混沌的景象，那不知是在何处，光影杂乱无章，而那些思绪，就好似一团乱麻。

    “怎么样，楚师傅，我妈还活着吗？你算出她的位置了吗？”

    陈明水眼中带着疑惑，看向了楚明夷。

    “还活着，但是她的思维已经乱了，我根本看不出，她到底在哪里。”

    楚明夷有些无奈，看向陈明水。

    却见自始至终，陈传成一直坐在门口，低头择着米。

    “儿啊，别找了，让她死吧，她不死，我也快被累死了，当年你搬出这个家，虽然我也很不愿意，可是你妈这样的性格，真的永远也改不了了，你就好好对绮丽，她真的是个好妻子。”

    陈传成头也没抬，一直盯着手中的米盆。

    “爸，你对我妈真的一点感情没有了吗？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陈明水眼中极为震惊，看着父亲。

    “哼，感情。”陈传成冷笑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到了我这个年纪，还配谈感情吗？我现在在田里背一袋稻子，都要路上歇好几次，她这样疯疯癫癫的，我还要不要做事，还怎么活下去？”

    虽然陈传成的话，说得极为绝情，可楚明夷还是不难看出，他的内心，亦是有着极大的悲伤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