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稍稍往后一仰，便把袁绍这一巴掌给让了过去。

    倒是袁绍自己被这巴掌的力道给带着身子一歪，差一点就摔在地上。

    “你居然还敢躲？逆子，逆子。”站稳之后，愤怒的小火苗开始袁绍的眼中点燃，目光左右晃动，寻找着趁手的家伙。

    看着袁绍已经气愤而涨得通红的脸，袁熙眼神中闪过一丝怜悯，喃喃道：“我记忆中的父亲乃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征黄巾、斥董卓、杀公孙赞，平定冀、并、幽、青四州之地，建立不世之功勋……”

    袁绍突然定住了，袁熙悠长的声音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袁熙说的没错，这些都是他曾经做的事情，自己当年意气风发，藐视天下群雄，隐隐以上位者自居，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突然变得畏首畏脚。

    大概，就是从官渡失败之后吧。

    袁绍颓然地跌坐在地上，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沉声道：“你还有什么话，一起说出来吧。”

    “父亲曾经是个英雄，也是我们兄弟三人的榜样，只是英雄一生注定孤独，他不需要盟友，也不需要别人相助，更不需要借外人之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袁熙的声音似乎激起袁绍久违的雄心。

    “你是说……”袁绍抬头看着袁熙，一字一句道：“我与羌人联手是做错了？”

    哪怕是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会伤到袁绍的自尊心，可是袁熙还是不得不说：“父亲虽有灭曹之心，但从一开始就做错了，诚然，官渡一战，咱们损兵折将，实力消耗大半，但曹操的物资也所剩无己，冀州还有数万精兵良将，若是以一支轻骑突袭许都，未必不会成功，倘若父亲允许，我愿亲率大军征讨曹操，取不到曹操的人头，绝不回来相见。”

    想当初，自己十万大军都没在曹操面前讨得好处，你凭什么仅凭几万大军就能够做到？

    袁绍眼神中先是闪过一道光彩，接着便弱了下来，苦笑地摇头道：“曹操一向诡计多端，哪里是轻易就能得手的，此事还须从长计议，另外，你跟我说句实话，胡日查到底死了没有？”

    面对袁绍的退缩，袁熙眼神中闪过一丝浓浓的失望，淡淡地回应道：“眼下应该还没有死。”

    “没死就好。”袁熙心里隐隐松了口气，忙不迭道：“你马上去把他放出来，我亲自摆酒跟他赔罪，两家就算不能联手，也没必要弄得鱼死网破。”

    失望之色更浓，袁熙继续劝道：“父亲怎么还想不明白？咱们现在已经把胡日查得罪到底，就算我现在放了他，你能保证他还会相信你吗，与其放虎归山，倒不如斩草除根。”

    “你想杀他？”袁绍顿时一惊，接着便摇了摇头，苦笑道：“杀一个胡日查容易，可是黑水部落还有数万大军，若是与曹操联手对付冀州，岂不是腹背受敌？”

    “父亲说的没错。”袁熙点了点头，目光盯着袁绍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要是黑水部落不存在了，不就没有这么多的顾虑了吗。”

    “你是说……”袁绍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似乎被袁熙的胆量给吓到，失声道：“你要剿灭黑水部？”

    “人都杀了，难道还有退路吗？”袁熙流露出一丝冷笑，继续道：“羌人一向睚眦必报，我这次杀了他们这么多人，就算放胡日查回去，难道他真的会忘记仇恨，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这……”袁绍顿时哑然。

    “所以说，反正都是要打，倒不如先下手为强，灭了黑水部落的同时，咱们也有两大好处。”

    “好处？”袁绍脸上闪过一丝好奇。

    “首先，灭了黑水部落的同时，也是在警告其它的部落，咱们的实力依然强大，也能震慑住那些窥伺冀州的宵小。”

    “倒是这个道理。”袁绍点了点头，十分认同袁熙这句话，毕竟说得再多，也没有灭掉一个部落更加让人震撼。

    “其次就简单多了。”袁熙脸上露出一丝憧憬的笑容，幽幽道：“听说黑水部有数万匹上好的战马，若是能被带回来……哪怕只有一半，咱们都不用再怕曹操了。”

    不得不说，数万匹战马带来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是坐拥四州之地的袁绍，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也不由生出一丝贪婪之意，如果真的能将这数万匹战马据为己有……不，哪怕只有一万匹，也能让曹操生出望而生畏的感觉。

    内心纠结隐隐被贪婪所占据，袁绍低头深思片刻，抬头再看袁熙的时候，已经换了另一张面孔，轻声问道：“攻打黑水部，你需要多少人马？”

    袁熙笑了，自己就知道袁绍绝对不会放过这种天赐的良机，眼神中闪过一抹光亮，沉声道：“不用太多，我只需高览将军与他的本部人马即可。”

    “就这么点人？”袁绍顿时吃了一惊，高览手下不过五千人马，就算加上袁熙带回来的人马，还不到一万人，就这么点人，怎么打得过黑水部数万勇士。

    摇了摇头，袁绍沉声道：“既然要打，那必要有雷霆之势，你带的人太少了，这样吧，我再多拨给你两万人马，此行务必全力以赴，只许胜，不许败。”

    ……

    羌人的崩溃比袁熙预料得更快一些。

    天近黄昏，被堵在屋子里的羌人就已经受不了这种极度压抑的感觉，胡日查撕心裂肺的吼声听得人心里一阵心悸，明知他冲不出来，可是外面防守的士兵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弓箭，箭矢瞄准房门的方向，随时都准备射出。

    屋子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原本堵门的家具已经全部移开，只是一双双空洞的眼神面对的却是一块块巨大的石头，把出去的路堵得结结实实，看样子袁熙就是想把他们全都困死在这里。

    勇士最终的归宿是在战场上，而不是在被活活困死在这里，如果可能，他们更希望的是战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被困死、渴死、饿死在这间大牢房里。

    嗓子干渴得要命，屋子里仅剩的那点茶水早已经倒进了胡日查的肚子里，被他无尽的焦虑情绪所吸收。

    等了这么久，胡日查还是没等来袁绍，表情凝重的自己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怕是被袁绍给抛弃了，而身处的这间屋子很可能会变成埋葬自己的那座坟墓。

    当四周的族人暴躁不安时，疲惫的胡日查慢慢站了起来，用手掌感觉着巨石的冰冷与坚固，心中所有的怨气全都化成不甘的一句吼声：“袁熙，你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