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出，张顗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

    这些话肯定在他腹中转了许多遍，早就已经已经想好该怎么跟张南说，所以才会这般痛快的一气呵成。

    听到张顗的话，张南却面露犹豫之色，此时的心中早已经成为一团乱麻，一方面自己对袁熙多少还有些期待感，毕竟自己跟了他这么久，而且自己并没有真正的背叛他，只要自己把事情合盘托出，他未必会真的会杀了自己。

    可另一方面自己又觉得张顗说得不是没有道理。

    袁熙有什么本事自己实在是太清楚了，传言中他连败曹营许多大将，在自己想来根本如同笑话般，暗地里自己却把功劳安在跟他一起的高览身上，而高览之所以一直不出来解释，不过就是想把功劳让给袁熙罢了。

    考虑了良久，张南还是缓缓摇了摇头，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还容兄长给我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明天一早我再给你答复。”

    没能立刻说服张南，张顗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自己也知道这种事不能急于求成，必须让张南考虑清楚，才能决定到底跟不跟自己一起造反，无奈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再给贤弟一宿时间考虑，不过我可提醒你，你只有一宿考虑的时间，你若不答应，哥哥怕是只有亡命天涯一条路可以走了。”

    这一晚，恐怕是张南这辈子过得最艰难的一晚。

    躺在床上的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眼睛睁得大大的，脑子里一刻不停地胡思乱想着，一会是袁熙平时对自己的好，一会又是袁熙提拔牵招时对自己的无视，而当这两种场景开始交融在一起时，张南的脑袋几乎都炸了开。

    来回折腾到后半夜的时候，躺在身边的刘氏终于忍受不了地坐了起来，低声埋怨道：“夫君你到底还想折腾到什么时候？大半夜的不睡觉到底在想什么？”

    张南其实也受不了这种内心上的折磨，直接坐了起来，干脆实话实说道：“你可知今天张顗找我有什么要事？”

    刘氏表情一紧，紧张地摇了摇头：“妾身如何会知道？”

    “他找我来是打算让我跟他一起造反的。”

    “造反？”刘氏顿时被张南的话给吓到了，表情一愣，整个人都呆呆地滞住，目光傻傻地盯着张南看了好久，突然惊慌失措道：“夫君你不会真的答应了吧？二公子一直对你不薄，咱们可不能做出对不起他的事呀。”

    “胡扯什么。”张南一脸不耐烦地推开刘氏，恶狠狠地埋怨道：“他若对我不薄又怎么会把我发配到上谷？他若对我不薄，为何会把太守之位让给刚到的牵招？而他这次无缘无故召我与张顗回去，说不定就是起了杀心，打算杀了我们。”

    “杀，杀你们？好好的为什么要杀你们？”刘氏一脸晕乎乎的，为何张南好好的替袁熙把守上谷，袁熙却要杀死他。

    “还能是什么，还不就是上次没有听从军令的事情。”张南避重就轻地说了一句，接着恨恨道：“别看袁熙当时没有发作，他那是怕杀了我会乱了军心，而现在我的人马全都留在上谷，他把我跟张顗突然调回去，就是想暗中杀害我们的。”

    “可……可万一，二公子并不是这个意思呢？”刘氏终于听明白了，敢情这些事全都是张南自己凭空想像出来的，恐怕就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袁熙到底是什么想法。

    “不想杀我……？”张南犹豫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喃喃地叹道：“不可能，现在正是除掉我与张顗的好机会，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说完，张南突然跳下床，快速地把衣裳穿好，扭头冲着刘氏吩咐道：“你先睡吧，我去跟张顗聊一聊，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

    “夫君，你不能去，你要去了一切都挽不回来了。”

    无论刘氏在后面喊什么，张南都像没听到似的，穿好衣裳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刘氏独自一人呆呆地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子，脑子里一片空白，从张南的话里不难听出，他与张顗之间应该已经达成了一个协议，可就凭他们两个人的实力，又怎么会是袁熙的对手？

    搞不好不光是自己，还有自己背后的家族都会受到他们的连累。

    不行，自己一定不能让家族受张南的连累，再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一次妾身也只能对不起夫君你了。

    拿定主意后，刘氏也匆匆下了床，穿戴整齐之后悄悄溜出了院子，来到不远处的一间屋子外面，看了看四下无人，伸手轻轻拍了拍窗框。

    屋子里面很快便有了回应，有人靠近了窗户，低声问道：“谁？”

    “刘能，是我。”刘氏低声回了一句。

    “大小姐？”屋子里的人似乎愣了一下，连忙披好衣服把门打开，看到果然是刘氏的时候顿时吃了一惊：“大小姐，你这么晚来此可有什么事情吩咐？”

    刘氏犹豫了一下，一咬牙低声道：“天一亮，你便马上赶回幽州，回去禀告袁刺史，张南与张顗恐怕要造反，让他一定小心提防。”

    刘能听到时，头皮都一阵发麻，知道事情紧急，连忙点头道：“大小姐放心，明天一早我就走，这个消息我一定会及时送到。”

    “这就好。”刘氏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不管最后的结局会如何，刘氏一族的性命总算是保住了，至于张南跟张顗……就让他们两个为了今天的鲁莽付出代价吧。

    一夜无眠。

    天刚亮时，张南便顶着个黑眼圈匆匆走了回来，看了刘氏时，沉声道：“收拾一下，咱们明天便一起回幽州。”

    “我也要回去？”刘氏顿时有些意外，连忙追问道：“你昨晚到底跟张顗说什么了？可真的要造反？”

    “你误会了。”张南摇了摇头，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慌乱，随意编个理由道：“你都离开幽州这么久了，趁这次机会回去看看家里人也好。”

    刘氏已经预感到张南的不对之处，不过自己已经让刘能回去提醒袁熙，想来就算他跟张顗真的造反，这罪怎么也落不到刘氏的头上，既然他想让自己回去，那自己回去就是。

    点了点头，刘氏轻声道：“既然如此，那妾身便去收拾一下东西，对了夫君，咱们这次回幽州，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个……”犹豫了一下，张南沉声道：“这就看二公子了，也许很快就会回来，也许……这辈子都不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