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衍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再次见到母亲，看到的甚至不是她冷冰冰的尸体，而只是一个骨灰盒。

    警察一脸冷漠地把那个四四方方的木盒递到他手上时，他有片刻恍惚，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太真实。

    原来一个活生生的人，火化之后就只剩下这么轻的重量。如果掀开盖子，风一吹，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前几天晚上母亲发来的短信在脑海中盘旋——

    [衍衍，你在老家好好照顾自己。]

    [你放心，他知道我送你走了并没有伤害我或者为难我。]

    [我知道你想让我走，但是我现在还不能走，还要再过段时间。]

    [过段时间我就去接你，我们换个城市生活，你相信妈妈。]

    接待他的警察说，母亲是自己一个人在酒店里割腕自杀的。

    但这样的说辞，霍衍从始至终没有半秒钟相信过。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母亲有多坚强。

    如果她会轻易自杀，当年她就不会在父亲死后带着她从X市辗转来到S市。

    不会为了他多年在那男人的家暴中忍辱负重，不会在他动手捅伤那男人后把他送到偏僻的山村，又许诺会尽快和他一起走。

    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

    那一晚，他拿刀抵在那个酒店经理的颈动脉，逼迫他交出监控录像。

    他看着那群人模狗样、道貌岸然的男人笑容满面走进房间，又神色麻木地看着他们一个个衣衫不整、狼狈慌张地从房间里跑出来。

    整整三个小时，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在那个房间里经历了什么，也不敢想，直到看见那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抬出来。

    本应是胳膊的地方凹陷下去，母亲的身体甚至都不是完整的。

    经理说，那晚这群男人磕了药，兴奋过了头，成了满脑子只想着发泄性|欲与虐欲的禽兽。

    那个深夜，霍衍走出酒店后，一个人在路边弯腰干呕了很久。

    他还没有满十八岁成年，杀人都不用偿命的年纪。

    他回到别墅，把那个在床上心安理得沉睡的男人揪起来打到血肉模糊，然后亲手用刀将他阉割。

    就这样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他要他从此这样残缺不全痛苦地活着，这辈子铭记自己为那一夜所作所为付出的代价。

    不过霍衍很快就后悔了。

    这样冲动的做法，时间只够他惩罚一个人。警察在满世界找他时，他孤身一人坐在冰冷的天桥底下。

    盛夏的夜连晚风都透着暖洋洋的温热，而他的心早已坠入冰窟。

    他低头看了眼，手上还有刀。要是就这样了结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好不舍的。

    可是，就这样放过那群禽兽吗？

    该死的，不是他们吗？

    天桥外下起绵绵细雨，黑色碎发的少年低头看向匕首时，一双溅上污泥的皮鞋忽然出现在眼前。

    陌生的中年男人递来金光闪闪的名片，他姓傅，是个传媒公司的投资人。

    他说他知道所有的真相，说他所憎恨的那帮人也都是曾伤害过他的仇人。

    他对霍衍说，如果他想复仇，他可以提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