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男人？你在这儿干嘛呢？”我远远地问他，边问边和霖子走了过去。

    老男人抬起头来，没说话，满眼都是绝望。

    看见他脸的那一刻，我和霖子不由地放慢了脚步，最终停在了距离他三四米远的位置。

    他那张脸上长满了脓疮，就像麻风病人一样。他还不时地挠自己的手臂，好像胳膊上也很痒似的。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继续问。

    老男人摸了摸兜，从里面掏出一个瘪瘪的烟盒，抽出一根烟，点上。

    “我没几天活头了，我知道。所以来看看你。”他吧嗒吸了一口烟，声音苍白无力。

    我就说如果是生病了，那就好好治疗，怎么说这种丧气话，而且我看他现在的样子，也只是皮肤病而已。

    老男人摇摇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笑着笑着，眼角流出眼泪来。

    他抬起右胳膊，用破旧的衣袖擦了擦眼泪，可能是碰到了脸上的脓疮，嘴里忍不住发出‘嘶嘶’的声音。

    “我去医院看过了，他们说我这是什么真菌感染。”他鼻子出气，哼了一声，“去TMD真菌，哪有那么简单！我知道，这不是皮肤病，我是要死了。”

    这时霖子给我使了个眼色，拽着我往后慢慢退了两步。

    “为什么这么说？”我问。

    “你看了就知道了。”他把烟叼在嘴里，哆哆嗦嗦地把左手的袖管挽起来，我发现他的左臂肘部往下，连同左手都用白色的绷带绑着，绷带已经有些脏了。

    他一圈圈解开绷带，绷带发出轻微的窸窣声，感觉他的手臂就像马上破茧的蛾子。

    老男人一边拆绷带，一边皱着眉头，好像非常痛苦，嘴里叼着的烟不住的颤抖。

    绷带解开了，他长松一口气。

    只见老男人的左小臂上，有一个溃烂的像个鸭蛋大的伤口，不停地流着脓血，跟他脸上的那种脓包很像。

    “这是……那天你被咬的那条手臂？！”我惊恐地问。

    老男人点点头，看着那个伤口，“自从我被咬了以后，我总看见我老婆，看见她活着时的样子。”

    他的脸上除了一点点幸福，更多的难以形容的悲伤，转而他变得恐惧起来：“除了我老婆，我还能看见一些别的东西，对，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一些跟我不相关的事情，不好的事，我估计，那尸体被烧死前，把最后一口恶气传给我了，真TMD！”老男人用那只好手弹了弹烟灰。

    我觉得他可能是因为受到惊吓，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就对他说，你应该去看看医生，先把手臂上的伤治好，那尸体身上没准有什么病毒，医生说的真菌感染不是没有可能……

    他没等我说完，打断了我的话。

    “你以为这只是一个伤口？”他瞪着发红的眼睛。

    “那不然呢？”

    “你过来看看，看完你就知道了，过来啊。”他冲我招招手。

    霖子冲我摇摇头，其实老男人现在的精神很不稳定，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对我造成伤害。

    我迟疑不前，老男人叹口气，朝我走过来，尽管霖子一直想把我往后拽，但这次我没后退，因为我也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老男人走到我面前，举起那只胳膊给我看。

    盯着那个恶心的溃脓的伤口，我抑制住恶心的感觉，但抵挡不住恐惧感。

    因为那伤口就好像一只眼睛一样，中间鼓鼓的，上面的脓血发亮，活像个眼珠子。

    我让霖子也过来看看，他看完忍不住倒抽冷气，问老男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男人重新用绷带把胳膊裹起来，“只要缠上绷带，这东西就奇痒难当，但是一解开绷带，我就会看到那些不好的事，别人的丑事。”

    “你是说，是这伤口在作祟？”

    他点点头，“它就像我的另一只眼睛，让我看到邪恶的，丑陋的事，如果我用绷带把它缠起来，它就跟我对着干，让我浑身长脓疮，让我日日夜夜都受折磨。你看，就TM像现在这样！”

    他忍不住又暗骂了几声。

    “截肢。截肢行吗？”霖子突然问。

    老男人摇摇头，“不用想那些没用的办法了，我来这不是求助你们的。只是想见张强最后一面，以后我就不出来了，自生自灭，省的出来祸害别人，哼……”

    他说得格外凄凉，说完又看了一眼那手臂。

    “你见我是为了？”

    “为了告诉你，一定要记住曾经答应过我的承诺。”他看着我。

    我点点头，让老男人放心，知道他说的是王副院长的儿子。

    其实就算没有答应老男人，我也会想办法把王副院长儿子送回坟墓里去。

    老男人听完点了下头，继续说，“还有，我也要顺便告诉你一些事，一些我看到的事。”

    “什么事？”我一下子紧张起来。

    老男人脸色越发难看，气喘吁吁，好像是因为太气愤，嘴都快气歪了。

    “这家医院现在正发生着一件事情，见不到光，而且是丧心病狂的事，你要好好留心太平间里的尸体，看好他们。”他用一种异常严肃地语气说着。

    我问他到底是什么事，能不能说得具体点。

    他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左手的伤好像发作了，仿佛故意不让他说下去似的。

    “还有一件事……最近你扔垃圾的时候，要注意，千万注意。”老男人咬着牙说道。

    “不要把自己用过的东西，扔在死人的东西上，不然……不然你到大霉了，我看到垃圾堆……垃圾堆里有东西……啊！！！”

    说到最后的时候老男人惨叫起来，上半身已经蜷缩着弯了下去。

    紧接着，他踉踉跄跄地后退两步，转身朝医院大门的方向跑去。

    我整个人都惊呆了，没去阻拦他，也拦不住，而且我知道，就算拦住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时，霖子看看表，催促着我，让我先别想这些，这会儿王颖肯定已经到行政楼下了，得赶紧跟她去会和。

    我有点恍惚，心不在焉地跟着霖子来到了行政楼的后门，发现除了王颖以外，还有一个人跟她站在一起。

    霖子皱皱眉头，“他怎么来了？”说完快步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