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六芒教有什么关系？”我问。

    没有一上来就问他是不是六芒教的人，是不想让他觉得我已经确定这件事了，我想看看他的反应。

    唐医生定定地看着我，眼神没有半点闪躲。

    “我是六芒教的一员，过去是。”他说完又连忙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既不杀人，也不干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只是他们的眼睛。”

    我冷哼了一声，“知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吧？你的手上确实没有沾血，可是你帮助六芒教监视其他人，然后向他们汇报情况，难道你真能把自己撇清楚吗？”

    他第一次在我面前低下头，交叉握在一起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骨节有些发白。

    胖老板拍拍我的肩膀，好像在说适可而止吧，不要太为难唐医生。

    但我想到了小巴的死，想到了霖子深陷泥潭，想到老刘头死后也无法安宁，想到那么多次王颖和小雪都险些丧命，还有那些被吊死的萨满教的人，太多条人命了。

    还有我姐和我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不是我该不该为难他，因为他不是小贼小盗。

    “你说得没错，是我错了，所以我已经脱离他们了，为此我也付出了代价。”他低沉着嗓音说。

    我不吭声，就那么看着他。

    “我已经脱离六芒教有三年时间了，起初我加入他们的原因很简单，我要报仇。然后我的老朋友，就是王副院长介绍我加入了六芒教，他说六芒教会帮助我的。那时候他也是六芒教的人，他想利用六芒教铲除阻碍自己事业的竞争对手。半年之后，我就和他一起退出了。”

    我皱了下眉头，“只有半年？”

    “对，作为六芒教的成员的身份，只有半年时间，那是王副院长儿子出事之前的事情。”他说。

    “那你们为什么要退出？”

    “说来话长，我和他退出的理由相似。”之后他慢慢地给我和胖老板讲述了他的故事。

    他想要加入六芒教的原因是为自己的亲弟弟复仇。当时唐医生的亲弟弟刚刚大学毕业，找了份不错的工作，下班后唐医生的弟弟去一家火锅店吃饭。邻桌有四个小混混也在吃饭，喝多了，但是还没醉到起不来的程度，说来也巧，他们喝的醉醺醺，桌上的餐具都打碎了两套。

    他们把烟叼在嘴里，却找不到打火机，于是一个家伙就跟唐医生的弟弟借火，但他弟弟不抽烟，说没有。对方就生气了，他们把滚烫的火锅汤浇到他的身上，弟弟被烫伤，痛苦地倒在地上打滚，对方却发了狠，对着唐医生的弟弟一通拳打脚踢。

    等店员反应过来去拉住他们，打电话叫来警察的时候，唐医生的弟弟也已经躺在了医院里。他断了三根肋骨，轻微脑震荡，脸部和脖子三度烫伤。

    而那群混蛋只丢给唐家两万块钱，在派出所被关了不到十天就放出来了。唐家上诉，没想到通通被驳回。原来那群小混混的父母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唐医生不信世界没有王法了，就给报社写信，在网络上制造舆论压力，同时向上级法院继续上诉。

    结果呢，没有收到任何回报，唐医生自己还被人狠狠打了一顿，他们家的门上也被泼了狗血作为威胁和警告。

    对方放了狠话，如果唐家继续闹下去，日子就不会安宁，如果不闹了，他们会再赔偿唐家两万块钱。

    唐家不闹了，因为他们发现自己根本拿这些人没办法。

    而他弟弟的人生也彻底毁了，那些混蛋却还逍遥法外，唐医生咽不下这口恶气，跟王副院长诉苦之后，王副院长告诉他，六芒教刚好喜欢我这种有仇未报的人。

    于是唐医生加入了六芒教，他们也确实帮唐医生的弟弟报了仇，那四个小混混，死了一个，残了三个，那时候唐医生的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但是六芒教也对唐医生提出了条件，要他利用他的工作监视更多人，唐医生没有任何怨言和异议，直到一个老头来找她看病。

    那老头说自己曾经也是六芒教的人，也知道唐医生是给六芒教干活的，唐医生不承认，就只是专心帮他催眠，治疗困扰他的失眠问题。

    那个老人后来经常去找唐医生，每次都会跟他闲聊一会儿，直到有一次，老人无意说了一句话。

    他说，六芒教早就想让唐医生加入了，因为唐医生是心理医生，还会催眠，可以帮他们很大的忙，而且他可以收集大量的秘密。

    唐医生想都没想，随口对老人说了句：“要不是我弟弟的遭遇，我是不会加入的，做这些事情始终有违我的良心。”

    老人听完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说的很对，如果不是你弟弟出事，你是不会加入的，所以……”

    唐医生当时倒吸一口冷气，回想起弟弟挨打的事情。

    他忍不住想，难道四个人爱抽烟的家伙，四个打火机全都丢了？而且火锅店里就有卖打火机，常去那吃饭的人都知道，老板往往还会免费送给客人。

    但是那四个人偏偏要跟一个斯斯文文的人借火，而店员和老板就那么看着自己的弟弟挨打，直到打完才报警。

    所以，都是安排好的，是六芒教的人故意害了他的弟弟，然后让唐医生心中怀恨，不得不加入他们。

    我听完唐医生的话，想起来曾经听说过的关于六芒教招募新人的方法，他们最爱那些想报复社会的人，就算你跟任何人都没仇没怨，他们也能制造出来仇怨，让你心甘情愿地上钩。

    “那个老人，为什么要告诉你？他是故意的吧？”胖老板问。

    唐医生点点头，他说那个老人非常痛恨六芒教的人，他知道一些内幕，不想看到唐医生被蒙在鼓里。

    他还跟我们描述了一下老人的长相，我细细一回想，就想起来了。

    我也见过那老人，当时我去调查那个死在二号冰柜后面的维修工人，老人住那工人家的对门，不过那应该不是他真正的家。

    唐医生的眼圈红红的，我已经基本相信了他，但心里又升起一丝疑虑，如果说至少两年前他就退出了六芒教，那我姐应该早就把他排除在外了，为什么还要把他列为危险人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