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子好像是要对我说什么，但他最终没有说出口，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霖子只是在假装做戏给别人看，但当他用匕首把我的左手腕划破时，我终于死心了。

    伤口很深，也很疼，血马上流了出来，这时立刻就有人给霖子递过来一个陶瓷坛子，他把我左胳膊上的绳索解开，将我的手死死摁住放在了坛子里。

    原来坛子里盛着水，这样我的伤口就不会愈合，就可以一直流血。

    我看到霖子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轻松和喜悦，他也终于开口说话了，只是没想到他一开口就吓到了我。

    “你的血太宝贵了。”霖子冷笑道：“强子，谢谢你成全我。”

    听到霖子这么说，我真的是失望透了，我皱着眉头看他：“成全你？”

    他点点头，“对，这个仪式咱们早就该就完成了，那时候在我老家，我还没有认清楚自己的真正使命，才会铸成大错，不过现在终于可以完成了。虽然得牺牲你的命，但你的死换来的却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所以你也不用有什么遗憾。”

    霖子说的十分自然，好像在讲述一件非常正确，又毋庸置疑的事情。

    他还说，还好当时那仪式没有完成，不然也会失败，所幸都在今天弥补过来了。

    他说了这一堆不过是在跟我表明一件事，他要杀了我，而我死的其所，为了恶巫英勇捐躯，没准儿还能成为六芒教历史上的英雄呢！哼！

    我看着他，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一个人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他的世界观、人生观还有价值观已经完全被改变了。

    “这么说，当初你爹妈要把你当成人牲祭祀也是对的了？”我反问他。

    霖子一愣，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谁说他们是要祭祀我了？他们是在拯救我！”

    “你他妈的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疯了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不？啊？知道吗！！！”

    我终于没办法继续忍耐下去了，疯了似的朝他大吼，整个祭场里就听见我一个人的咆哮声在回响。

    台下的人马上露出憎恶的神情，龇牙咧嘴的，恨不得马上把我碎尸万段，惩罚我这种亵渎“湖神恶巫”的行为。

    霖子却十分坦然，他淡定地看着我，“我没疯，我父母确实是在拯救我。”

    “哼。拯救？”我忍不住笑了。

    他对我露出失望的神情，特别像老师看一个不争气的学生那种样子，仿佛我就是个永远不懂得上进的差生。

    我决定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他。

    “你或许是被蛊惑了，或许是真的相信了你所谓的什么‘使命’，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眉毛上的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我盯着他的眼睛，霖子歪了下头，撇撇嘴，他调整了一下站姿，做好了听我“胡言乱语”的准备。

    “当你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你父母把你带到了咱们医院行政楼的地下室里，就是那个放着眼镜的房间里，他们想在那里就杀了你，但最后没有下得去手，只在你的脸上留下了那道伤疤，他们是真的要……”

    “够了。”霖子粗暴地打断了我的话，“你就别在这说教了，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又怎样？我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做，你却只看到了表面现象。”

    他的话令我哑口无言，我突然有种无力感，就是那种不管你多努力，都不会再改变一些事情的感觉。

    “强子，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他的脸上让我有一种令我厌恶的狂热。

    我啐了一口在地上，这一口吐沫吐出来，感觉已经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了，霖子已经不需要摁着我的胳膊了。

    我没有再跟霖子说一句话，失望，伤心，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

    如果他是被逼无奈做了一些事，我可以理解，也可以原谅，但他现在完完全全失去了自己的判断，他和石台下面这些疯狂的人没什么两样。

    霖子也没跟我计较什么，只是专心的拿着坛子，好像还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他说一句，台下的人就跟着重复一句。

    随着我身体内血液的不断流失，我开始感觉有些飘忽，仿佛灵魂要抽离肉体的感觉，奇怪的是，最初那种头晕和浑身冒冷汗的感觉逐渐消失，我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竟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快感。

    听着那些人无脑地喊着口号，我突然特别想笑，感觉他们就像是一群小木偶，全是没有灵魂的空皮囊。

    直到后来小雪跟我解释说，这种轻微快感也是由失血过多引起的，在医学上有专门的解释，可惜我记不住她说的那些术语了。

    此时我的大脑还有残存的理智，知道自己不会就这么死的，因为他们放完我的血以后，还会把我活活烧烤，老狱卒已经跟我说过这件事了。

    这些变态的，心里扭曲的人或许还会觉得我这个“祭品”是有恶巫的福祉，会争着吃我的肉。

    模模糊糊的，我看到霖子把坛子拿走了，沉甸甸的坛子里已经装了不少我的血。

    霖子走到了那口蓝色绸布的棺材前面，我猜测那里面是秦海映的毒尸体。

    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霖子要复活恶巫，就需要用秦海映的毒尸体，还有我血液中的蓝色液体，之前霖子的父母也要这么做，但最后我们逃脱了。刚才霖子说就算他们当时杀了我，也成功不了，应该是因为当时我的血液里还没有蓝色的液体。

    而霖子父母当初选择我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我的胳膊上莫名其妙长出了那种花纹，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也就可以复活恶巫。

    可能也是因为这些花纹，使我可以完全吸收那些蓝色液体，而不会产生任何排异现象。

    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响，有什么东西碎了。

    我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脑袋也清醒了不少，发现霖子手里的坛子已经滑落到了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霖子惊愕和愤怒的脸上好像还隐藏着一丝笑意，一定是我看错了，他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呢，因为那血坛子是被人打碎的。

    有人从远处扔过来一块石头，正好砸中了霖子的手腕，而他的手腕真的一软，双手一松，坛子摔碎了。

    台下的人已经炸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