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之外，浴血而归的将领们站成一排。虽然疲惫至极，但是他们那眼神里却只有凶残，没有惧怕。
战争，是会让人失去人性的。不管你是正义，或者非正义。
而在的身后，也是和他们同样表情的一群士兵。就在刚刚，他们眼见着朝夕相处的袍泽弟兄被杀，大部分连尸体都找不回来。
愤怒，让他们红了眼，他们只有一个念头杀光燕军，为死去的袍泽报仇。
而朱政煊呢？此刻他正坐在大帅旗下，一直手撑在案子上，另一个手托着额头。
银色战甲上的血还未干透，血腥味直冲鼻腔，但是他却毫不在意。
为何他会如此？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没办法了。若是再硬拼下去，骑兵大概率会全军覆没。
哪怕平城能守住，将来也必然会形成新的拉锯战，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但是此时若是撤入城中，残余的骑兵倒是能保住。但是，新的拉锯战必然也会出现。
是赌一赌，还是选择保守地保住眼前的部队？这让朱政煊拿不定主意。
他缓缓走出大营，一眼望去，所有的士兵包括将领都在看着他。朱政煊顿时一阵心疼，大民的子弟已经被折腾地人不人，鬼不鬼。
全身上下没受过伤的几乎没有，更有甚者，有的胳膊被砍掉了，依然骑在马背上。
他微微闭眼，然后猛然睁开“传令全军，全部暂时撤入平城城中修整！朕亲自断后！”
可是，听到这命令的士兵却纹丝不动。依然站在原地望着朱政煊，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就是之前试图让朱政煊下令撤退的徐辉祖也没有动。
“血战到底！至死不退！”忽然人群中传出一个愤怒的吼叫。
接着全军将士跟着高呼“血战到底，之死不退！”
没错，这就是打红了眼，不死不休。凭借着这股气，哪怕全军悉数战死也不可能会有一人投降或者后退。
但是，士已有必死之心，但是朱政煊却已不忍心。
“传令！全军撤入平城！”
命令再一次下达，但是依然没人执行。血与火的战场，是男人最后的归宿，也是男人最灿烂的荣光。
为了大明，为了皇上，也为了战死的袍泽。
对大明和皇上，他们尽忠。对于战死的袍泽，他们要履行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却要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诺言。
铁板，哪怕已千疮百孔，但依然是铁板。
朱政煊深吸一口气，他被感动着，也为自己的袍泽弟兄骄傲着“此去有死无生！你们可知！”
“有死无生，死而无悔！”
在这一刻，朱政煊忽然生出一种感觉，此战必胜！
“好！都是朕的好兄弟！既如此，朕便陪众兄弟再走一回！哪怕是上了阎罗殿，有你们在，朕也敢和那十殿阎王斗上一斗！”
“吼，吼！”
明军的士气更旺了，皇帝陪着他们一起冲锋，还有比这更强的强心针吗？
蓝玉却一把抓住朱政煊战马的缰绳“皇上！您以万金之躯，切不可以身犯险！若是有个万一，老臣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平安和徐辉祖等将领也连忙上前劝阻。
朱政煊哈哈大笑“朕乃皇上，但亦是有血有肉的凡人！今能与众兄弟共赴国难，即使死，也是死得其所。朕！无惧之！社稷！只有太上皇料理。我相信，哪怕我死，大明也依然昌盛！”
蓝玉都要急哭了“皇上，说到太上皇，他老人家已经经历过丧子之痛。您何忍心再让他再受折磨……他年纪大了。”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今朕赴难，乃是为我大明，故为尽忠。国公，若是朕有不测，还请国公替朕向太上皇请罪！”朱政煊此时视死如归。
在这种气氛下，性情中人不会不受感染。而恰好，朱政煊就是性情中人。
蓝玉还要说什么，但是却被朱政煊抬手打断“国公，你速速去平城内安排防守，一定要等到援军来！朕去也！”
说完，雷霆战马高高跃起前蹄，长嘶声壮怀激烈。
“杀！”
在朱政煊的带领下，中路骑兵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而朱棣则不慌不忙，在他眼里破烂不堪的明军主动冲锋就是在作死。
“谁可出战！灭了这自不量力的明军！”朱棣得意道
“殿下，末将愿往！”出列的不是旁人，正是燕军悍将张玉。
“好！我与你一万骑兵，务必全歼来敌。”朱棣没想到这次带头冲锋的是他的侄子，若是知道，他肯定亲自上阵。
就在朱政煊率军冲出一里地时候，一万燕军骑兵也在张玉的带领下冲出阵地。
朱政煊微微眯眼，收起钢刀，取下他那常人无法拉开的强弓。
此时他和雷霆人马合一，那弓箭拉满竟然纹丝不动。
嗖嗖嗖，破空声如点燃的鞭炮般响起。而对面冲在最前面的燕军纷纷坠马，转眼之间，竟然已经损失了十几个人。
张玉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惊，按理来说，从这个距离上，弓箭是根本射不到的啊。
而且，很明显对方的射术相当精深，每一箭都会带走一条性命。
明军之中难道还有高人？猛然，他便想到了什么，当今皇帝朱政煊力大无穷，能轻松开五石强弓。
难道？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如此情况下，大明皇帝怎可能亲自冲锋，他这时候不应该早就躲到平城城中了吗？
可是，来不及多想，两轮箭雨之后，两军便已经绞杀在一起。
朱政煊如入狼群之猛虎，所过之处刀光剑影之中皆是人头落地，五步之内，绝无生还之燕军。
而平安和一众亲军则在他两侧不远处，以防万一。
那可是皇上，他们哪怕是都死了，也不能让皇上有意外。
而且，一起冲锋的明军士兵也在不自觉地向朱政煊靠拢。皇上能陪着他们冲锋，所以他们便会豁出命确保皇上安全。
士为知己者死，朱政煊视作他们为兄弟，把他们当人看，所以他们便会以命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