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茫然之外，陈幸还有些恍惚，我是谁？我在哪？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像个傻子一样？
当毛骧向陈幸解释了他和朱政煊的猜测之后，陈幸目瞪口呆，不管是那别有目的的捐赠，还是那匪夷所思的虫痘，都远远超出了他的思维边界。
人对认知之外的东西是很难相信的，就比如现在朱政煊若是明朝的人地球是个圆的，他们肯定不能相信。
但是怎么对待认知之外的东西在一定程度上却决定这一个人最后的高度。
若是故步自封，强烈排斥认知之外的东西，不肯学习，不肯探究，那这人便会如清朝般愚蠢到没落。
所以当听到或者看到认知之外的事物时，我们一定要带着一颗去探究去探索的心。不全信，也不能全不信。
陈幸对此，显然是相信的，这倒不是说他属于后者，只是因为这消息的来源太权威了。
一个是皇帝，一个是权倾天下的紧紧依偎指挥使，这容不得他不信。
“臣有愧，臣愚钝，竟然被那歹人所骗，臣惶恐……”万分羞愧的陈幸跪着，脑袋都要杵在地上了。
他的确挺羞愧的，堂堂朝廷三品大员竟然被一个奸商给耍的团团转。自己好无意识不说，竟然还一直在帮这奸商说话，这要是传出去，他还怎么混？
朱政煊根本没有怪他的意思“此人奸诈，就连朕也差点被他骗了，你不必自责。而且，朕还得表扬你，若不是你主动说明那两万两银子的来龙去脉，朕还看不出他的居心。”
哪知陈幸不光没因此而高兴，反而更加沮丧了“皇上，是臣愚钝，根本就没有明白他的用意……”
朱政煊笑道“若非你不曾怀有私心，又岂会看不出他这伎俩？心怀光明之人所见总是光明，看到那些阴暗也是正常。而今，像你这样的朝臣已经不多了了，起来吧，陈幸。”
这总算让陈幸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谢皇上夸赞，臣为朝廷，为百姓愿肝脑涂地。”
“好！说的好！陈幸！我大明之臣若都如一般，朕也就省心了。”
“皇上威加海内，德泽广布，万民归心，为臣者理当如此。”陈幸拍了一把马屁。
“好了，陈大人，你先下去吧。朕交给你一个任务，看好那张合，万万不可有半点疏漏。”朱政煊交代道
陈幸走后，朱政煊问毛骧道“毛骧，你觉得陈幸此人如何？”
“加以历练或可大用，只是可能到不了杨士奇那样的高度。”毛骧中肯道
朱政煊深以为然，在这个时代能和三杨相比的人的确不太多。
只是即便如此，朱政煊也已经很满意了，至少陈幸在这布政使的位置上应该还是能够胜任的。
布政使司这里风轻云淡，尽在朱政煊的掌握之中。但是在那张家可就不那么简单了……
并不是说张家的武力有多强，莫说是锦衣卫了，就是普通的衙役都能将张家拿下。
但是投鼠忌器，朱政煊交代过，张家的人一个不能死，张家的东西一样不能变。
那不大的村子里，已经有数十名锦衣卫在潜伏着，而村子外的锦衣卫只比村里的多不比村子里的少。
貌似风平浪静的村子里就连一直苍蝇都在锦衣卫的监视之下。
当然了，这其中的重点还是在张家。
当天中午，张家有几间房子，有口井，家里有多少人，那些人都在干什么都已经被锦衣卫摸得一清二楚。
村子里一处不起眼的土坯房里，一个头裹毛巾的老汉正局促地坐在墙角的小凳子上。
他时不时地望望聚在桌前研究着什么的几个人，眼神里全是惶恐。
无意识地抓下头上那条几乎看不出颜色的毛巾，又一股尿意传来。
“老表……我，我想去尿个尿……”老汉半举着手，一时不知道该放下还是再举高些。
昨天夜里，这独居老汉天刚黑便已经睡下。
没钱买灯油，晚上也只有睡觉这一项活动了。
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他还纳闷，这个时间谁会来找他？
想到了什么，他又是一阵气恼，连续几天晚上灭蝗都是我在守着，这也不能逮住老实人可劲欺负吧。
气恼地起床，还没走到门口他便骂道“你们这些鳖孙！是不是想累死老子！老子不去了！”
可是这老实人说话虽然硬气，但是骨子里还是带着胆怯，这是村子里独居人特有的自卑。
直到现代，依然如此。
乡村不是一块良善之地，也不是不曾开化的愚昧之地。
乡村就是乡村，有善也有恶，和世界上所有的地方都一样。任何过度丑化或者美化乡村的言语都是不严谨的。
乡村就是乡村，他就在哪里，不管你带着什么样的有色眼镜，他就是他，从来不会变。
“老表，是我啊，你怎么连我都忘了？快开门，我找你有事，这大老远的可累死我了。”一口浓重的乡音从门口传来。
门里的老汉愣了，老表？亲戚？这不对啊，就连过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过。
独居的人总是有着普通人所没有的热情，因为他们通常都太孤独了。
所以这老汉并没有追究是哪个老表便打开了门……
万一他没老表怎么办？这怎么可能？你太爷爷亲戚的子孙都是你的老表。
在豫省，就算你家是三代单传，你可能都得有几十个老表。
可是还没等他看清楚家门口的人，他便被两个大汉制住，嘴也被人给堵住。
登时，这家伙便尿了一裤子。
强盗？坏了，这是遇上强盗了！早年间，这里有不少强盗，但是最近二十多年可是真没强盗了。
“别出声！否则弄死你！听明白了就点头！”口音已经变了，这根本就不是老表该有的口音。
这些人是谁？当然是锦衣卫。
当来到这村子时，锦衣卫也犯难了，这不比在城里，也不比在野外，要想找一处稳妥的藏身之处实在是太难了。
可是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