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鸿信接过手提袋，说：“你们真是有心了，快坐，快坐。”
孙卫东在王鸿信对面坐下，王鸿信打开手提袋拿出酒瓶，有些诧异的问：“朝鲜酒？”
“嗯。这是朝鲜的德阳酒，是一位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英雄，从朝鲜战场上带回来的。”
“哎吆，这可是多少钱都卖不到好东西。我听我父亲说过，德阳酒是朝鲜名酒，只有朝鲜干部才能喝。”
“年头长了，品相有些不太好了。”
“年头越长酒越好，何况还是从朝鲜战场带回来的。差不多有30年了。”
“王总喜欢就好。”
小邓把茶沏好端上来，说：“孙老板，请喝茶。”
“谢谢。”
王鸿信掏出支烟点上，问：“我听舒凡说，你是做服装生意的，而且还做的不错。”
“一般吧。”
“你今天多大了？”
“过年就22岁了。”
“年轻有为，不错，不错。”
“王总过奖了。”
……
一边和王鸿信闲聊，孙卫东一边打量他，王鸿信说话速度很慢，很简单的一句话，似乎都要经过细细推敲。
在孙卫东打量王鸿信时，王鸿信也在留意孙卫东，经过简单的聊天，能感觉的出眼前这个年轻人很谦虚。
“卫东，百汇服装市场生意怎么样？”
“还不错。”
“在天河最热闹的商业区，就是你的百汇服装市场了。我还听说，开业的时候区长都去给你捧场了。”
孙卫东笑着说：“是国家政策好，天河市政府支持私营经济。”
“舒凡对你的评价非常高，说要不是你她的服装厂不可能有今天的规模。”
“我只是出了点注意，是舒凡自己有能力，有魄力。”
“是呀，自从我经商以来，她是我见过最有能力的女人。卫东，我这次来天河是要投资一个货运码头，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公司？”
孙卫东愣了一下，问：“加入你的公司？”
“对，加入我的远航贸易。林舒凡多次向我举荐你，说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孙卫东笑着说：“谢谢王总看得起，可我只想经营好自己的服装市场。”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承认你的服装市场很成功，但平台太小了，只要你加入远航贸易，就会站在一个更大的舞台上施展才华。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跟着我干，绝对比自己开服装市场挣钱多。”
顿了顿，王鸿信继续：“我这次来天河，是受天河市政府邀请来投资的，市政府已经给我批了块地，明年会在青阳河建货运码头。你加入远航，我会把远航在天河所有事物都交给你处理。考虑考虑，机会难得。”
条件确实很诱人。
孙卫东沉吟了片刻，说：“那我的服装市场怎么办？”
“你可以选择带资入股，也可以折价卖给我。”
“王总，谢谢你好意。你让我考虑考虑吧。”
王鸿信笑着说：“怎么，舍不得自己的小生意？现在做生意，受政策的影响非常大。明年的政策可能就会有变化。”
说着，王鸿信把桌子上的报纸给孙卫东，继续说：“现在全国很多地方学生在闹事，造成了严重的社会不安定。”
报纸是《人民日报》，其中有一篇文章是，报社一个记者被开除了党籍，批判他“鼓吹资产阶级自由化”。
王鸿信又说：“这是一个信号，这个信号可能让刚兴起的个体户遭受灭顶之灾。远航贸易公司国家持股，根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卫东，你是个聪明人，可一定要考虑好了。”
孙卫东说：“王总，我相信国家会一如既往坚持改革开放，私营个体经济不会走回头路，只会越来越好。”
王鸿信绕有深意的打量孙卫东，半晌后才笑着说：“既然你不愿意加入远航，那我也就不强求了。如果你哪天想通了，还可以随时来找我。”
“行，谢谢王总。”
接下来，王鸿信谈起了父辈参加抗美援朝的事，孙卫东父亲虽没参加抗美援朝，但打过解放战争，所以也能说得上一些话。
两人一直聊到了快十点，孙卫东才起身告辞。
在回家的路上，孙卫东就开始琢磨，王鸿信为什么要让自己加入远航贸易，只是因为林舒凡的推荐吗？
应该不会，因为就算林舒凡推荐，第一次见面没聊几句就拉拢自己，也显得太轻率了。
所以，孙卫东觉得这件事应该没这么简单。
而且，明年天河市关于经济建设，有两件大事。一件是建小商品批发市场，另一件是建货运码头。
第一件事政府主导，第二件是私营建设。
毛青学是东城区副区长，两件事他肯定都知道，可和他钓鱼那天晚上，毛青学却对建货运码头的事只字未提。
毛青学那天晚上，对孙卫东大谈天河市今后的发展，鼓励孙卫东放开手脚跟着他大干一场，可为什么私人建货运码头这么大的事只字未提？
还有，王鸿信是市政府拉来的投资商，他是搞运输的，肯定也知道政府明年要建小商品批发市场的事，但他却对小商品市场也只字未提。
王鸿信是商人，为了不泄露商业机密，还说的过去。
但毛青学不说就不得不令人遐想了。
虽然没任何证据，可直觉告诉孙卫东这里面应该有事。
第二天是年三十，服装市场只开了半天门，下午服装市场就关了门。孙卫东和周玲又把公司账对完才回家。
回到家，孙母已经包好了饺子，孙卫东开始帮孙父贴春联，吃了晚饭陪着父母看春晚。
1986年的春晚，是中央台的第四届春节联欢晚会，主持人有赵忠祥、王刚、姜昆、方舒、顾永菲、刘晓庆主持。
特别是刘晓庆，头上戴着红白小花发卡，穿白红黑三色的衣服，时尚而漂亮。
还有，蒋大为演唱了成名曲《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陈佩斯和朱时茂表演的小品《羊肉串》，搞笑，逼真……
十二点钟声敲响，整个天河市都响起了鞭炮声，孙卫东拿着鞭炮，挂在了门口刚准备点，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
“孙总，孙总……”
孙卫东扭头瞧见张胖子骑着自行车飞奔而来，自行车停下，孙卫东忙问：“怎么了？”
张胖子喘了两口气，说：“武强，武强，武强他老婆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