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亭闻言看向顾城，似乎听见了什么让人意外的话，片刻后才笑着说：“侯爷怕是没看清楚我们所签订的协议，我们的确负责按期如数将岁布筹集，并送到靖安侯府的布庄来，但只要货物进了布庄，再出什么事，第一楼一概不负责。”

    顾城眸色一紧，好不容易强行镇定下来的脸色瞬间被撕裂。

    随即就见沈云亭慢条斯理的看向手下管事，管事会意，立刻将怀里的协议取出，摊开递到顾城跟前。

    沈云亭一只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眉目含笑，“黑纸白字，侯爷可以仔细看看，而且，这当中还有一条，第一楼的人若是在护送岁布过程中遇险，那么侯府需要赔偿所有损失……”

    沈云亭的语气极为温和，神态举止十分从容，即便透着几分商人的精明，却因为他那一身儒雅大方的气质而显得他涵养出众，往往让人忘了他是一个商人，还以为，他是饱读诗书学富五车的学士，然而，那通身流露出的贵气和隐约可察觉的锋芒，却让人又不敢只将他当做一个文弱书生。

    林氏强撑着，由刘嬷嬷扶着走过来，就听见沈云亭说不但不对损失的岁布负责，还要让他们赔偿第一楼损失的人手！

    再看顾安然就抄着手，老神在在的立在一边，似乎根本不在乎岁布出不出事，心头所有的不甘和恐慌，都变成了怒火。

    她控制不住拔高了声音，质问沈云亭说：“沈管事，我也是做过生意的，哪儿有自家损失了人手，让买家负责的？何况，只是筹集岁布，又不是让你们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哪儿会有什么危险？再说了，这货物还没交给买家就出了事，本就该卖家自负盈亏！”

    林氏又惊又怒，说话也没从前那么有逻辑，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但意思却是清楚明白的。

    顾城刚刚看见那协议上的确写着沈云亭说的内容，整个人已经傻眼了，让他识文断字行，可他哪儿会做生意讨价还价呀，正不知该如何才能继续赖着第一楼，就听见林氏这番话。

    林氏说完，他忙就帮腔道：“正是这个道理，第一楼商铺遍布列国，生意做得这么大，是列国第一商号无疑，难道，就是用这样不合理的条件来欺凌买家的吗？”

    顾安然是当真一点也不急，沈云亭的辩才她不止见识过一次，听了顾城这话，甚至不免觉得有些无聊，只等着第一楼其他人来禀报其他的岁布也被抢了，然后好看看这俩人还能不能跳得动。

    “夫人，若是没有危险，那么这满地的鲜血从何而来？”沈云亭浅笑颔首，依旧是那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虽然气度卓尔超群，可却看得林氏和顾城牙痒痒，只觉得沈云亭在他们面前高高在上！

    不过一个商人！

    又听沈云亭接着说：“但夫人有一点说对了，这份协议，的确和第一楼往常买卖所提的条件不同，皆因沈某以为此次并非是正常的交易，沈某之所以会为侯府筹集岁布，完全是因为顾姑娘……平王妃，是沈某出于报恩的私情，所以才答应平王妃帮侯府一个忙，但却违背了第一楼从来不沾染二手生意的原则，所以这其中的风险，沈某自然要提前规避，多为第一楼谋利，如此才能说服楼主和其他管事同意插手侯府私事……”

    “何况，当初签订协议时，侯爷和夫人也没有对此提出异议，所以，如今出了事，还望侯爷和夫人兑现承诺，赔偿我第一楼伤亡之人的抚恤金。”

    照沈云亭这么说，他们之前根本就不是交易，而是沈云亭看在顾安然的面子上帮侯府的忙了？

    顾城气得吹胡子瞪眼，张口就问：“那我们给第一楼的那些商铺呢？要是帮忙，你们要我们商铺做什么？你倒是还来！”

    他现在也和林氏一样，肉痛得无以复加。

    如果不能让第一楼拿出足够的岁布，那他们不但要面临可能被砍头的风险，更是白白损失了那么多商铺，从前的靖安侯府，可是日进斗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