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九幽心下一凉，不知为何，忽而有些腻歪。

    二长老头皮微麻，也终于看出了皇帝眼中森寒的杀机，呼吸一滞。

    他拳头一紧，道：“皇上所言甚是，功过赏罚皆该分明，臣下不过是担心证据不够，伤了重臣之心。”

    碧落宫先退一步，皇帝目光一闪，也松开了手指，将掌心汗擦去，道：“既然如此，那就赏罚分明。慕凌烟不论是否被控制，诬陷云家、构陷萧家皆是证据确凿，理应肃清谣言，还她们清白。”

    如此一来，慕凌烟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慕家也会被人唾弃。慕家势力或许很强，底蕴或许很深厚，但人言可畏。

    二长老已经有所准备，点了点头，“自然该如此。”

    “她身为世家之女，更该束身自好，却偏偏助纣为虐，该施鞭刑三百；她奉药有误，无论是否被控制，都险酿大祸，合该打入大理寺监牢。”

    “是该如此，”顿了顿，二长老又道，“但她有可能是被控制，大理寺只怕是关不住她，反而我碧落宫有一处剑牢，入之三年不出，日日受那剑刑戮身之苦，正当适合？”

    把人调入碧落宫？

    众人一时沉默，云九幽看向了夜无辰。

    夜无辰却盯着二长老，不知是在打量什么，须臾道：“也可以，不过，看押之人，当许天子亲赐。”

    “可以。”二长老毫无迟疑地点头。

    皇帝想想也可以，皇宫之中能人辈出，实在不行，还能向夜无辰借人过来。

    不过，慕凌烟只是一个幌子而已，皇帝真正要对付的是慕家，遂即又道：“慕家家主教女无方，愧对君恩，府中丹药险至百姓遭殃，传朕旨意，着礼部前往慕家，罚没半数家产，以慰受难者！抚平民怨！”

    云九幽眼角轻抽。

    一半家产，究竟是抚平民怨，还是进入了皇家的腰包？

    然而还不等云九幽吐槽完，云九幽就听皇帝又道：“慕家身上嫌疑未明，即日起令禁军严加看管，府中之人尽需接受调查，一个都不能跑！”

    云九幽瞳孔一缩，下意识看向萧云。

    同为世家，萧云却一点都没觉得这个条件有什么问题，还兴致勃勃地跟着点头，有种大快人心的喜悦。

    云九幽无言以对，这“一个都不能跑”，既是说每个人都要经过一场审查，这审查的方式全在皇家手中，当中若是他们对慕家做什么手脚……谁知道呢？

    皇帝开始动四大家族了。

    萧家如今受创最重，反而避开了最危险的局面。而皇帝第一个目标就对上了慕家，就如同枪打出头鸟，是在敲山震虎。

    但可惜，如今京城各大世家之中个个群情激奋，真正能够觉察到这件事的，又有几个呢？

    或许在他们看来，这都是皇帝在忌惮傀儡，正合他们心意！

    皇帝眼中划过狠色，阴冷道：“谁敢再替慕家求情，视为同罪。”

    二长老才要张开的嘴顿时闭上。

    “接下来的事，让皇室处理。”夜无辰转身，目光扫过云九幽，对皇帝道：“皇上可还记得自己的承诺？”

    承诺？什么承诺？

    皇帝怔了一下，而后突然反应过来。

    是了，当初自己说过，要对拿出救治傀儡之药的人一个承诺。之前本以为是慕凌烟，然而慕凌烟如今不堪用了，云九幽的药却挽救了局面。

    皇帝看向云九幽，谁知云九幽对上他的目光，却恭敬地行礼道：“皇上当初的话，是说对拿出解决傀儡的药，但臣女如今只能缓解，还不能完全解除，并不符合这个条件。”

    这话可比当初慕凌烟的话实在多了，皇帝今日震惊有余，终于听见了一具舒心的，神色都不禁柔和几分。

    “虽然如此，但你却在此时上出力不小，否则我们如何发现那傀儡竟能自爆？”

    若是这些人在京城同时自爆，京城只怕会毁于一旦。

    皇帝心有余悸，说话声越发肯定，“你可以提个要求。”

    冷渊泽听到这里，心里却无来由一紧，忙出声道：“父皇，还是先处理慕家的事情为要。”

    他盯着云九幽，深怕她说出要解决婚约的话。如今慕家是不中用了，云九幽就是她唯一确凿的太子妃。

    他决不能让她提出这个要求。

    然而云九幽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对皇帝道：“臣女是个俗人，皇上既然开口，臣女自然也很难不动心。这样吧，让臣女去想一想，一个月之内，只要这些傀儡正常，臣女也才有底气提出自己的要求。”

    皇帝听罢，反倒放心许多。

    人不可能没有欲望，就是要有所求，反而才能让他放心。慕家女之前那么大方，皇帝也以为她真是那么想，如今想来……怕是心虚了。

    接下来就是皇室朝廷跟碧落宫之间的事情，夜无辰也没有多待。

    云九幽与萧云跟着告辞离开，冷渊泽看着她的背影，接着长长舒出口气，心里隐有几分高兴。

    她没有提出解开婚约，定然是对自己仍有感情，如此正好。

    既然她不提，不如……回头就向父皇提出，结成这么亲事！只要人成了自己的人，入了东宫，她哪里还能接触什么夜无辰？

    ……

    出了宫，萧云长舒口气，“今日可算是痛快了！不过那个慕凌烟，真的是神神道道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

    “那个二长老是什么来头？”云九幽不明白，“是谁通知碧落宫来此担保的？”

    街上人很多，禁军巡逻而过，不停有人从旁边穿行，向着慕家而去。

    夜无辰望着百姓们，眼神划过一丝冷意，“慕家人脉，不可小觑。”

    云九幽霎时明了。

    也对，慕家要是这么容易对付，皇帝何必非要抓住这次机会痛击慕家？不就是因为这样的机会太少了吗？

    罢了，不说此事。

    “还要多谢尊上，”云九幽欣喜道，“尊上替我要了一个约定，对我有大用。”

    夜无辰却转头，认真地看着她道：“这个约定本就该属于你。”

    萧云不觉有异，也跟着点头，“不错不错，九幽，你要不就趁着这个机会，摆脱太子这门婚约，如此就直接将这三个麻烦的女人摆平了，多好？”

    “哪有这么容易？”

    云九幽记得方才的慕凌烟，虽然死气沉沉的，但总觉得有几分诡异。

    她顿了顿，道：“不过这个婚约，是该处理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