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 年,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创立不到一年,便先后遭遇了「三月失败」和「八月失败」。
尤其是「八月失败」损失巨大,红四军在攻打湘南时,从一万多人锐减到了六七千人。
靖卫团肖家壁和国民党军,趁井冈山兵力空虚之际,大肆反攻倒算。
这帮家伙高喊着「村要换人种,地要换谷种,茅草要过火,石头也要砍三刀」的口号,攻占了永新、莲花、宁冈等县,以及所有平原地区,烧毁房屋 5000 多栋,残杀群众和革命干部 2000 多人,红军医院里的 100 多名伤员也被虐杀。
更不幸的是,1929 年 1 月 1 日,国民党又派出了 18 个团合计 3 万多人「会剿」井冈山。
下一步该怎么办?
一片恐怖的乌云,弥漫在井冈山的上空,所有人都忧心忡忡。
于是,1929 年 1 月 4 日,红四军以及刚刚到达井冈山的红五军,便在一起召开了一次联席会议。
大家激烈讨论了整整三天,最后做出如下决定:
- 鉴于井冈山已经遭受了太大的损失,人口不满 2000,产谷不过万担,根本养不活六七千名红军战士。所以,必须围魏救赵,一部分留下来,一部分走出去。
- 把彭德怀所率领的 800 多名红五军,改编为红四军三十团,由彭德怀任红四军副军长兼三十团团长,滕代远任红四军副党代表兼三十团党代表。红三十团以及王佐的红三十二团,大约 2000 人留守井冈山照顾伤员,并与敌军周旋。
- 毛泽东、朱德以及袁文才(时任红四军参谋长,为什么把袁文才和王佐分开,我们后面会讲),率领红四军主力不到 4000 人,向江西南部转移,攻打敌人的后方,迫使敌军分兵回援。
但是,会议刚刚结束,红五军的很多战士就站了出来,表示反对。
一来,留守井冈山过于危险,2000 人比 30000 多人,整整 15 倍的差距,根本没有胜算,即便有胜算,牺牲也会很大。更何况,红五军刚刚抵达井冈山,人生地不熟,综合实力还不如红四军。
二来,红五军来井冈山只是为了学习游击经验,如今国军重兵来犯,他们正好可以回去,没有必要替红四军看守大本营。更何况,他们自己的大本营——湘鄂赣边根据地的红五军黄公略部,也在苦苦支撑,急需援助。
三来,红五军凭什么要接受红四军的改编,从一个军变成一个团?虽然红五军人数少,但也不能缩编啊。
总之,红五军的战士们有 100 个反对的理由,而且还挺有道理。
如果是国民党的部队,恐怕早就骂娘,甚至哗变了。
但我们不得不佩服彭德怀和滕代远的思想觉悟,他们力压众人的理由只有一条:「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必须牺牲局部,使主力安全向外发展」。
看见领导如此顾全大局,战士们这才安静了下来,开始准备战斗。
1 月 14 日,毛泽东、朱德冒着凛冽的寒风,带领着红四军主力,离开了这个梦想开始的地方,所有人都以为,只是暂时的告别,但没想到,这一别竟然就是整整 20 年。
下山之后,为了达到「围魏救赵」的目的,毛泽东、朱德每到一地,就让红军战士大肆张贴布告,以吸引国军的注意力。
这个策略的效果非常明显,很快「朱毛红军」四个字,就传到了蒋介石的耳朵里。
但这个策略的负作用也很大,因为 16 日,蒋介石就派了重兵,对「朱毛红军」进行围追堵截。
几天之后,当「朱毛红军」走了四五百里,到达大庾县的时候,国民党军便追了上来,红军猝不及防,吃了一个大败仗,红二十八团政委何挺颖壮烈牺牲。
为了摆脱敌军追击,「朱毛红军」只好向着东南一路狂奔。
因为沿途没有群众基础,再加上不熟悉地形,所以,他们这一路走得非常艰辛。有时候没有粮食,一天甚至几天都得挨饿,有时候没有睡觉的地方,在寒冷如铁的冬天,身着单衣的战士们,面对着阴森凄冷的山风,只能拥抱在一起相互取暖。
更悲惨的是,他们还经常受到地方武装的袭扰,等到达寻乌时,又被国民党的一个旅给偷袭了,朱德新婚妻子伍若兰为掩护部队撤退,不幸被俘,十几天后被折磨而死。
而就在「朱毛红军」连战连败的时候,井冈山根据地的情况也非常凄惨。
1 月 26 日,国民党军兵分三路对井冈山发起总攻,彭德怀、王佐所部,因为每人只有 10 发子弹,所以,仅仅打了三天,红军阵地便相继陷落。红光医院里的 120 多名红军伤员,也全部牺牲。
彭、王二人,只好分散突围。
王佐凭借对井冈山地形的熟悉,躲到了当地的深山老林里继续和敌军打游击。彭德怀则率领三十团(红五军)向南突破。
不巧的是,这时老天爷又来插了一杠,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间寒风肆虐、暴雪骤起,据彭德怀回忆:「战士们穿的都是单衣……时值严寒,天下大雪,高山积雪尺许,我的干粮袋炒米丢失了,我不愿别人知道,两天未吃一粒米,饥饿疲乏,真有寸步难行之势。可是枪声一响,劲又不知从哪儿来的。」
突围三天之后,三十团(红五军)便从 800 多人锐减到了 500 多人。等到大年三十的晚上,他们又在章水附近遭到了敌军的袭击,经过一夜激战,最后只剩下了 283 人。党代表滕代远也受了重伤,子弹穿胸而过,形势异常危险。
哎,世界上最悲凉的大年三十,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当无数人在温暖的房间之内,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在一片欢声笑语的海洋里,辞旧迎新、欢度新年的时候,却有一群平均年龄仅 20 多岁的小伙子,为了中华民族的未来,在殊死搏杀,他们极度疲乏、极度悲痛,却来不及看一眼战友的尸体,来不及为死去的亡灵祈祷,就得拖着极度疲劳的身体继续前进……
和彭德怀类似,「朱毛红军」的大年三十也同样凄凉,他们以每天上百里的速度高强度行军,连续跑了 1000 多里,到达瑞金北部时,仍然没有摆脱敌军的追击。而且很多战士的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