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旅客朋友，因遭遇极端寒雾天气，K104 次列车将延迟到站，请您在站台耐心等待！」

    走进夜风寂冷的站台，我以为休假正式开始，耳边却陡然响起广播：

    「请注意，等待列车期间，您务必遵守以下规则——

    1.请勿离开站台，包括原路返回检票大厅；

    2.请勿踏过候车黄线；

    3.请勿与穿红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说话；

    4.请勿在站台食用自带食物，向穿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购买的食物则可以；

    5.请勿与停止检票后进入站台的人说话；

    6.请勿在专用的烟头收集处以外的地方吸烟；

    7.请勿占有他人物品；

    8.请勿与残疾人士争抢；

    9.看到本条规则的人，请务必遵照执行！」

    1

    「神经病啊！晚点还检什么票？」

    「这不得给个说法？」

    「走走走，回候车厅暖和。」

    「等等……是不是该关注一下，那 9 条规则？」

    深夜搭乘 K 字头列车的人不多，站台上稀稀拉拉。

    「傻吊？信那个？」

    我看着一个穿风衣的男人，拖着行李箱便往回走。

    他骂骂咧咧：「老子非得找铁路集团投诉不可！」

    他走上电梯，大概是嫌电梯太慢，提起行李箱大步流星往上迈去。

    突然，电梯上行速度陡然加快！

    几乎是十倍速度！

    他脚下一个踉跄，摔倒了！

    行李箱咣当咣当滚落下来，滚出老远，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也阻止了后面上电梯的人。

    这个男人，试图爬起来。

    不知怎的，我忽觉心口一凉！

    就是那种，人预感到某种恐怖将突如其来时，本能的毛骨悚然！

    直击心脏！

    「操！」

    果然，他的风衣，被交错上行的电梯台阶拖了进去！

    他拼命拉扯风衣，试图脱身。

    这一刻，我感到，喉咙仿佛被锁住了！

    似乎是风衣男的激烈挣扎，将空气扭曲，我的呼吸为之凝滞！

    我想，其他乘客，应该也不例外。

    电梯仅用不足两秒，便抵达顶部。

    风衣男拼命撕扯纽扣，想脱掉风衣。

    然而，来不及了！

    他的一条手臂，首先被拖进电梯顶端的间隙里！

    皮肉和骨节爆裂的声响，像深夜的烟花爆炸，刀子一样刺人的耳鼓。

    立刻，这爆响又被歇斯底里地惨叫掩盖！

    「啊！疼！我操，老子手……救命！救命啊！」

    歇斯底里，变成了仓皇恐惧！

    接着是凄惨绝望！

    我离电梯大约只有四五米，视线斜向上方，站台顶棚的灯光将这一幕照得清楚又狰狞——

    几乎十倍速的电梯台阶，不断没入与上层地面的间隙，变成一台残酷的绞肉机！

    风衣男，被活生生碾成了碎渣！

    最终，只剩部分杂碎的血肉残骸，堆积在电梯顶端。

    像一座小小的坟堆！

    2

    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被惊恐锁住的喉咙终于松开。

    倒吸进来的，是一口凉风。

    风里，有血腥的甜腻。

    哇——

    有人吐了！

    这残忍的一幕，没有任何正常人类能承受得住。

    「我……艹……是，是不是该报警……」

    「怎么没信号？」

    有人摇晃手机，惊惶大哭，「我手机没信号！你们呢？」

    「没有！」

    「我也没有！」

    「这他妈到底什么鬼啊！？真的，真的有规则……违悖规则就是……那个下场？」

    说话的女人瞪大眼睛，瞳子几乎要迸出眼眶，眼球瞬间布满血丝，写满恐惧。

    我身边不远处，一个男人猛拍着脑袋，情绪崩溃：「是真的！规则是真的！也就是说，我们不能走，得留在这站台，还要遵守规则？」

    「这算什么？死亡囚牢？！」

    惊惧就像站台顶棚上的灯，炽亮的光将人掩埋。

    我的喉头也在翻涌，周围的夜浓得像墨色大海，狂潮涌来，挤得人无法站稳，恐慌使我下意识后退。

    我连退两步，忽然动作僵住！

    一股凉透骨头的寒意，从尾椎骨爬升，贯穿脊髓，冲进脑海。

    令我一下清醒过来！

    我的右脚，如果再落下，就在站台候车黄线上了！

    牙关猛地咬紧，发出咯咯声响，我往前甩动行李包，借着这股力量，强行将身体往前掰，堪堪避免了踏过黄线！

    规则第 2 条：「请勿踏过候车黄线！」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

    我完全相信，如果踏出了那一步，我会死！

    无论，会是哪一种死法。

    「哇！妈妈！我要妈妈！」

    小孩子的哭喊，尖锐地撕开这场绝望的恐怖。

    3

    这是个小男孩，被一个穿棉大衣，戴毛线帽子的中年男人用一块脏兮兮的毯子包裹，抱在怀里。

    他急忙拍打小男孩：「莫哭，莫要哭！再哭，饿你到天亮！」

    这实在不像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孩子。

    大概因为恐惧，中年男人干瘦蜡黄的脸膛更惨淡几分。

    小男孩的哭喊，一直不停。

    惊恐中的人们纷纷侧目，有人已经流露不耐烦之色。

    一个穿西装，提着公文包，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皱眉问道：「孩子妈呢？」

    中年男人抬了一下头，没有回答，继续压低声音对小男孩说着什么。

    我的心绪稍微平复，没忍住道：「孩子只是吓着了，你别凶他。」

    「就是，就是。」

    「哪有你这样当爸爸的？」

    别的旅客也附和起来。

    成年人尚且惊恐万状，何况一个孩子？

    「是，是是，是着呢！」中年男人连连点头，「俺不说了，不说了。」

    公文包男人又问了一次：「孩子妈呢？」

    「孩他娘在老家，俺就是带孩回去呢。」

    中年男人咧开嘴，露出一嘴参差不齐，烟熏火燎的牙齿，貌似憨厚答道。

    「来，喝点水，喝点水。」

    他从棉大衣口袋拿出一只掉漆的行军水壶，拧开盖子，就要给小男孩喂水。

    「等等——」

    我脑子里一个闪烁，连忙出声阻止。

    公文包男人也大喝道：「你疯了？！不能在站台食用自带食物！」

    规则第 4 条：

    「请勿在站台食用自带食物，向穿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购买的食物则可以！」

    「啊……」

    中年男人恍惚了一下，眼神迷茫，「为啥？」

    「规则说了！」有旅客怒骂道，「你是不是耳朵有问题？没听见吗？还是没看到刚才那个人是怎么死的？」

    「啊，是，是着呢……」

    中年男人嗫嚅着，一副老实巴交模样。

    公文包男人却在这时，看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