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说我是个该死的祸害。
出生时,她想掐死我,没成。
后来我如她所愿,死在一个变态手里。
我妈收尸的时候没有一丝哀伤。
周围人指责她铁石心肠,不配做妈妈。
可后来她却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个人千刀万剐。
她说:「那是我女儿。」
再睁眼时,我穿到我妈十六岁那年。
1.
我死的时候二十岁。
是被一个变态杀人犯凌辱后残忍虐杀。
我和他没有任何交集,但没有人信。
他们说,哪家正常的小姑娘会在大半夜穿这么短的裙出去啊;
他们说,这小姑娘我认识,她妈就长得一副狐媚样子……
在起先的震惊和同情后,流言嘲弄就跟热锅里掉落的一滴热油,猛然炸开。
宋雅就站在这群人里。
她依旧麻木而又冷漠,平静地跟着警察去认我的尸体,平静地接受调查,然后平静地回家烧饭。
她甚至冷笑,恨恨地说:
「死了好,死了就清净了!」
于是周围人把矛头对准了宋雅。
他们说宋雅铁石心肠,女儿死了都不难过,根本不配当个妈妈。
我听到了这句话。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立刻消失。
但我跟着宋雅,对她的反应没感觉到任何一丝奇怪。
毕竟宋雅恨我。
她无数次对我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孽障。」
我也恨宋雅。
恨她可怕的控制欲;
恨她时不时地歇斯底里;
恨她每次当我能在一个地方找到归属感时,就会毫不犹豫地强行带着我搬家。
我恨宋雅的地方太多了。
所以当宋雅磨了几日的刀,然后对着那个试图伪装成精神病患者而逃脱死罪的杀人犯连捅八刀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宋雅疯了。
可宋雅没疯。
她换上最好的衣服,甚至罕见地化了妆,体面得像是去参加一场约会。
她冷静地做完这一切。
然后在被警察带走前,一字一句:
「那是我女儿。」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宋雅是在对我说。
但我已经死了。
2.
我以为我已经死了。
可我现在头顶着大太阳,感受着手心粗糙的树干,一阵晕眩。
我茫然地看着身边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
小说里还魂的离奇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应该高兴。
可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更不知道现在的我是否还是我。
直到鼻翼间突然充斥着一股浓郁的烤红薯味。
「小姑娘,在等你妹妹啊?」
沙哑含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关心:「我看你脸色不怎么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回过神来,却被眼前这张布满伤疤的脸吓到。
老人摸着自己的脸,朝我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
我下意识摇头。
她把烤红薯往我手里一塞,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看来你妹妹成绩很好,南嘉一中可是我们县最好的高中了。」
南嘉一中,很熟悉的名字。
但不知为何,我听出她语气里一丝莫名的骄傲。
我刚想说不是,却听到一声叫唤:
「宋雅!」
——和那个人一样的名字。
我下意识想要转头看,但实际上身子僵直,半分也动不了。
眼前浮现出宋雅那张冷静到近乎疯狂的脸。
她脸上还沾着血,眼底的情绪麻木而又漠然。
她一字一句:「那是我女儿。」
「你站在那干嘛!」
熟悉的声音重叠交织在了一块,但却是完全不同的语调。
3.
三十七岁的宋雅冷漠麻木,干着最脏最累的活。
她能因为一分钱和人争得面红耳赤,言辞粗鄙令人发指。
也能因为几百的加班费和领班赔着笑,卑躬屈膝像条哈巴狗。
我看不起这样的宋雅。
我曾以为她年轻时候也应该是这样,或者就是那种不学好的小太妹。
毕竟她在十七岁的年纪生下了我。
但事实上,十六岁的宋雅穿着还未脱下的演出服,身边一堆朋友围绕,笑容明媚而又灿烂。
她有着极为光明的未来。
眼前这张年轻漂亮的脸仿佛是记忆里那张偶然看到的照片活了过来。
——我曾经看到过宋雅年轻时候的照片。
只是还没等我感慨宋雅年轻时居然这么漂亮,宋雅就冲了进来把这张照片撕碎。
然后歇斯底里地和我吵了一架。
我以为我恨宋雅。
可实际上当我站在十六岁的宋雅面前时,一股莫名的情绪汹涌到快要将我淹没。
我清楚地知道这种情绪应该称为是委屈。
被刻意遗忘的死亡前的疼痛伴随着深入骨髓的恐惧,最后转变成浓浓的委屈和依赖。
我想告诉宋雅那个时候的我有多疼,有多害怕。
甚至有多希望宋雅能举着她那不离身的菜刀出现在我面前。
但事实上,我张着嘴半天都吐不出一个音节来。
直到宋雅的朋友撞了撞她,神色古怪:「雅雅,这是你姐姐?」
——之前有人说过我和宋雅长得很像。
但那人说了这句话后没多久,宋雅就强行带着我匆忙搬家。
她向来都这么独裁而又莫名其妙。
我曾经厌恶宋雅,包括这张和她相似的脸。
但现在我只觉得庆幸。
至少这能证明我和宋雅还有一点关系在。
宋雅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我不认识她。
但出于礼貌,她还是问了我:「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手里的红薯烫得我猛然回过神来。
于是我下意识伸出手:「你吃红薯吗?」
她身边的朋友瞬间笑开。
「雅雅,你还说这不是你姐姐?她连你最爱吃烤红薯都知道!」
宋雅有些气恼:「我真不认识她!」
话说完,她又打量了我一眼,小声嘀咕一句「莫名其妙」后就扯着她的朋友们离开了。
——十六岁的宋雅甚至都还不会说脏话。
我捧着红薯看着宋雅离开的背影,又哭又笑。
4.
我死在了二十岁那年。
却又重生到我妈十六岁那年。
我穿着死前的那套衣服,全身上下只有五百块钱。
因为没有身份证,我哪里都去不了。
我有些后悔当时没有追上宋雅。
可其实哪怕我追上了,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我和三十七岁的宋雅只有无止境的争吵。
于是我只能尴尬而又不好意思地低声询问烤红薯的老奶奶,我是否能去她那借住一段时间。
「我可以付钱的!」我急忙补充了一句。
但话说完我自己反倒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