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什么。」
「灼灼,我没有保护好你。」
沙哑着嗓子,我从兜里掏出了赚来的钱,
「灼灼,不要和那些人玩了,我兼职只是觉得有趣而已。你看我赚到了补习班的学费,以后下课我们就去补习班。」
「灼灼,你要相信,我们一定会考上好的大学,能过上好的日子。」
「小药箱,生日快乐。」
他摘下了挂在脖间的项链,相拥着为我扣上。
那是一枚戒指。
上面刻着他的名字,是秦妈妈在他十岁时送他的生日礼物。
20
那几个被打的不良少年到处散播我是童养媳的谣言。
一刹那,从天之骄子到吃软饭的秦灼,成了众矢之的。
校长不停地打着秦家的电话,希望有个解释,可徐丽早就更改了号码。
她假装无事发生,依旧添油加醋说着秦灼如何在学校潇洒任性。
一边是美酒佳肴,名流宴会,抱着团宠秦冬冬到处炫耀。
一边是纷纷倒戈,乌合之众,开始在背后指点着那些虚假的流言。
我依旧偷偷地兼职,尽管每天过得很辛苦,可看到秦灼染回了黑发,写起了作业,想起秦妈妈对我的好,也算心里感怀,没有辜负她对我的养育之恩。
似乎所有的同学都在孤立我们,除了那个红发女孩。
她像黏皮糖一样黏着秦灼,了解到我是秦家收养的养女后,对我也是十分的上心。
这样的时光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高二快要结束,秦灼再次拒绝了她的请求。
红发女孩落着泪找我,想要见秦灼说清楚。
她开始变得发疯,发狂,像做了一场赔本的买卖,叫嚣着不会让我们好过……
阴暗的生活总是笼罩在我们身边,就算如何努力向上爬,总会跌入一个深坑。
高三的新生活,秦灼进了派出所。
罪名是偷盗重大金额的货币。
而那些货币,无缘无故出现在秦灼的书包里。
数十万,到底是谁……
是红发女孩,还是徐丽……
秦妈妈,你能看到吗?
能不能救救秦灼……
或许能拯救他的,只剩下我了。
21
我记得小时候每次我过生日,秦妈妈会为我做一大桌子爱吃的。
秦灼会伸出他的小胖手为我剥虾,吱吱呀呀唱着生日快乐。
还有秦爸爸。
他还没有变得那么无情,会拿出相机记录这一切,说着眠眠永远是我们秦家的掌上明珠。
家很温暖,我希望秦灼有个家。
只是他偷盗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秦家,徐丽和秦爸爸再次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们数落着秦灼的错误,却从没想过,秦灼变成这样的原因,他们都是加害者。
我想去派出所接他回来,警察叔叔却告诉我,一定要有监护人的陪同。
而他的监护人,好像恨不得他永远留在派出所。
我只能远远地看他一眼,看到曾经骄傲的少年缩成一团,红着眼眶望着铁窗。
……
下雨了,清明时节,雨过后,空气总是格外的清新。
秦灼不认错,秦爸爸也下了狠话,除非他承认偷盗,否则将不会保他。
高三的秦灼已经 18 岁了。
而我,也快 18 岁了。
清明扫墓,我为秦妈妈买了花,墓碑上她的模样还是那么的温柔。
风再吹时,仿佛是她在轻轻揉着我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唱着摇篮曲哄睡。
我还去看了我的爸妈。
姑姑终于告诉了我他们的墓碑地址,那一刻紧绷的弦再也无法撑住,我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我好像忽然懂得了守护的含义,就像我的父母出车祸后,留下的唯一遗言是眠眠怎么办……
眠眠怎么办……
眠眠要救秦灼。
22
高三开学。
我为秦灼准备着学校的用品,留下了我兼职赚的钱。
没想到,18 岁还没到来的生日,也可以拯救我,拯救秦灼。
我自首了。
不用担心,天很晴朗,万物清新。
我的脚步都是轻盈的,带着重重的镣铐,我说出了那句,
「因为被秦家赶出来后太穷了,所以我偷了钱,栽赃给了秦灼。」
很可惜,没有见到秦灼最后一面,我已经被送到了专门的学校。
也很可惜,我的 18 岁生日没有和秦灼度过。
只能摸着脖颈处的项链,想象着他已经高考结束,考上大学。
秦妈妈,我完成了对你的承诺,报答了你的养育之恩。
秦妈妈,从此以后,我便只是纪眠眠。
我不再是秦灼的小药箱,小跟班;我是纪眠眠,春眠不觉晓的眠眠。
我要在这里考上大学,远走高飞。
23
洛川市是一座美丽的城市,这里的冬天很冷,零下十几度的时候,我也会偶尔想起故乡的春天。
我在这里上了大学。
大学的四年,也是我最快乐的四年。
就像阳光下的气泡,闪耀着五彩缤纷的颜色,而我有一天,也会五彩缤纷。
人生的前 18 年,我变成了小药箱的模样;人生的后 18 年,我变成了纪眠眠的模样。
是张扬的,热烈的,就像迎风的向日葵,昂首挺胸。
是不再被指指点点,辛苦兼职的钱也不会被嫌弃。
是可以忘记所有人,忘记我的前 18 年,苦得像咖啡一样的 18 年。
换掉了手机,电话号码,所有的一切,从毕业到工作,我开始学着别的女生,喷着昂贵的香水,提着最新上市的名牌包包,穿梭在这座城市里。
洛川是我精心挑选,绝对不会遇到秦家人的城市,这里偏远,临海,是两国的分界点。
我学了俄语,也考上学校的研究生,以及相关的资格证。
如今我已经是一名合格的翻译师了,俄语的歌很悲凉,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也是一个悲凉的人。
比如我接到过秦灼的电话。
这个已经在我记忆里模糊的人。
联系旧朋友,想要让她帮我去一趟母校,转一下毕业的相关证明资料,却再次将我置身于曾经残酷的回忆之中。
他打来电话的那一刻,呼吸急促,声音都有些颤抖。
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已经从懒散和阴戾,转变成了磁性和成熟。
那句你到底在哪还没有说完,我已经惊得挂断了电话,扔掉了手机,连同他的声音,沉入海底。
无光的海底。
四年了,我曾那样热切地照顾过他,如今责任已了,我却一面也不想见到他。
原来我和你之间,如此悲凉。
24
因为学籍上有专门学校的烙印,所以找工作格外的麻烦。
好在上大学时常参加社会活动,得到了一名老教授的青睐,他的儿子白栩目前正在创业翻译工作室,我便前去应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