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来是要做皇后的。」
我对着长乐坊来来往往的百姓说着。
路过的人看着蓬头垢面的我,无疑都露出了看疯子的眼神,嘲笑我。
「小乞丐又在这里发疯呢?」
1
长乐坊有大小两个疯子。
大疯子常常逢人便说自己是侯府夫人,小疯子则逢人便说自己将来是要做皇后的。
我就是那个小疯子——阿珂。
从小,我娘就一直同我说我将来是要做皇后的。
即使我们衣裳褴褛,刮风下雨时要捧着缺着口的破碗盛雨,她也一直说着这种话。
直到我明事理时起,我才知道我娘她是疯了。
我与我娘都是行乞为生,居无定所,常常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为了生存,我与恶狗争过食,为了一件破衣与人打过架。
我刚来长乐坊的时候也被混混们欺负过,但是自从我生生咬下其中一人的耳朵后,方圆百里内的混混们倒是再也没敢来招惹过我。
来长乐坊的第二年,我娘便得了风寒。
因长年累月的风餐露宿,一时没能缓过来,人就这么去了。
长乐坊的西坊是流民乞丐聚集的地方。
这里的人大多是蓬头垢面的乞丐。
所以那天顾明尘一袭白衣似雪的站在长乐坊的街头时,就如天仙下凡一样,把我看傻了眼。我心想,世上尽然有如此好看的人。
但再好看,那也不妨碍我偷他的钱袋。
看他衣着华丽,定是非富即贵之人,这可是上等的肥羊呀。
只是我怎么会想不到,这种人哪会没有一两个高手护在身边呢。
所以当我被他的人压在地上起不来身时,我还是嬉皮笑脸的企图叫他高抬贵手。
毕竟断罪讲究人赃俱获,我可是钱袋子都还没摸到。
「你很需要钱?」
顾明尘那清脆悦耳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我勉强仰头注视着他。
「大人,这长乐西坊哪有不缺钱的呢?」
「我给你一千两,借你人一用。」
「小的卖艺不卖身,大人。」
我话刚刚说完,他的侍卫全都放声大笑了起来,更有人开口。
「就你这模样,还卖身?怕不是那最低下的勾栏院白送都没人愿意要吧。」
我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说话的那个人。
那人迎上我眼神中的杀意,脸色一变失了声。
「事可以帮你办,钱我也要。不过……」
我拉长了声音,想挣脱掉了钳住我的人。
顾明尘抬了抬手,示意他们放开我。
我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灰尘,抬头对上了顾明尘的眼睛。
「让他挨我三拳。」
我指了指刚刚出言嘲讽我的人。
顾明尘微微皱了皱眉,不假思索道:「成交。」
我知道他们是把我当作一个弱女子,不太把我所说的那三拳放在眼里。
可他们不知道,我从小混迹街头巷尾,早就练就了一身蛮力。
我更是在出拳的时候,偷偷带上了带刺的指环。
三拳下去,那人身上淌着血,倒地一动不动,还是顾明尘叫人找来担架,才把人抬走了。
「说吧,要我做什么事?」我转身看回顾明尘,笑着说到。
「一千两,做三个月侯府千金。」
这买卖倒是稀奇得很!
我混迹长乐坊这么久,头一次见着这种买卖。
拿钱去当侯府千金,这是天上掉馅饼了吗?
可我要是知道这是一张有毒的馅饼,那我定是从一开始便躲得远远的。
2
我跟随顾明尘回了顾府。
他着人将我洗漱打理了一番。
来来回回洗了四五次澡,生生搓掉了我一层皮。
我换掉了那一身缝缝补补多次的旧衣,在侍女的服侍下换上了价格不菲的新衣,施了粉黛,配上钗环,往铜镜前一站,竟是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一样。
别说是服侍的侍女一脸震惊,连我自己都迟疑地用手掐了掐自己,确保自己不是贴了一张新人皮。
就在我盯着铜镜细细揣摩自己时,镜中却又多出了一人。
我转过身正面迎上了站在我身后的顾明尘。
因为距离太近,我甚至能够看到他眼底的那抹一闪而过的惊艳。
只是他很快就镇静了下来,嘴角似笑非笑地露出一副对我十分满意的神情。
他将我带到了东昌侯府。
入府前他问我:「你叫什么?」
他的声音如同温润的晚风徐徐吹来。
我回答到:「阿珂。」
我无家无姓,不过是一个换了华服的乞人。
「从今日起,你就叫纪黛冉,东昌侯府走失十五年的嫡女。」
「好嘞!」我声声应下,爽朗声叫人以为我从今往后就要飞黄腾达一般。
可入府第二日,我便卷铺盖跑了。
3
我入侯府时,便让人去打听顾明尘的底细。
他给我一千两叫我假冒侯府嫡女,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顾明尘的生父与纪侯爷是战场上的过命之交。
顾父为救纪侯死在了沙场之上。
纪侯怜恤他,于是将他当作儿子一般养在了身边。
起初我只以为他对侯府另有所图,可当我入了侯府,却不见当家的家主与主母出来认亲,我便觉得事有蹊跷。
我吩咐了长乐坊的几个小跑腿去四下打探消息。
这一打听倒是打听出了这侯府鲜为人知的事情来。
原来这东昌侯府的主母孙大娘子曾有一个死于意外的亲生女儿。
东昌侯府后院祥和,只有一妻一妾,两人情同姐妹,所以孙大娘子痛失爱女后,便将妾室的女儿视如己出。
可这养于闺中的女儿不知是什么时候被当朝的十三皇子瞧上了。
十三皇子是张贵妃所出,从小便是在溺爱中长大,是这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常年流连于各处青楼声色之地。
张贵妃虽生得倾国倾城,可他儿子却奇丑无比。
楚小娘不忍心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与这样的人,与她女儿在孙大娘子面前哭了良久,所以他们便想寻个人来帮这纪宁溪替嫁。
听完他们打探来的消息,我一拍大腿便在心底里咒骂起顾明尘。
「王八蛋顾明尘,这和卖身有什么区别!」
查明了其中缘由,我当即便将屋中所有值钱的玩意统统收刮走了。
我翻出侯府的高墙后便回了长乐坊,找了一家当铺把东西全都典当了。
然而东西是早上当的,人是晚上被抓的。
顾明尘领着人将我抓到衙门里,对簿公堂时我以为他是想要说我偷盗财物。
可他坐于高堂之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问我:「罪犯阿珂,你当街杀人,你可知罪?」
他们说,那日在长乐坊街头受我三拳的那个男子,已死于药馆之中。
我在长街众目睽睽下杀人,人证物证皆在,说罢便要我画押认罪。
可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混迹街头多年,下手虽狠却知轻重。
那三拳下去断然不会要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