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不能用,会夺权。
但女儿不会,因为女人不会威胁皇帝的权力。
他是不在乎大周输赢,甚至不在乎北疆军民的性命。
他只在乎他能不能安坐皇位,高枕无忧。
君命不得不受。
我去了。
甚至没有见兄长一面。
我在北疆的第二个月,兄长不治而亡。
整个宣王府,大着肚子的王妃、管家、侍女。
要么伤心过度,要么染上疫病,都跟随兄长而去了。
偌大的宣王府,煊煊赫赫,一朝一夕间,几乎灭门。
他们都说,兄长是暴病身死。
这叫我如何相信?
兄长向来身子康健,怎么会突然染病,还是这样迅疾凶猛的重病?
他「不治而亡」的前一晚,明明还给我写了信。
信上是兄长银钩铁画的字迹,他说:「待肃宁凯旋,当浮一大白,共襄盛宴。」
兄长得死,整个宣王府的衰败,定有蹊跷。
4.
何婉是在家中设宴的。
尚书府回廊曲折,丹楹刻桷,庭院当中郁郁葱葱。
我坐在亭子里,徐清宜穿过长廊,跪在我的脚边。
尚书府的许多侍女,都在院中来回走动。
徐清宜泪盈于睫:「殿下,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
她说着,哭着,抓住我的衣服,就要跪下来。
「您大人有大量。」
我抿了一口茶,慢慢地说道。
「本宫不相信有这么蠢的人。」
徐清宜猝然抬头,一双含水妙目仍旧楚楚可怜。
她咬住下唇:「我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
我看着她的神色,心下已经了然。
这便是了。
我刚回京,有人便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来试探我的态度。
徐清宜,便是那人的棋子。
我若发怒杀了她,便是一等一的重罪。
我若咽下这口气,广德帝姬不守妇道的流言迟早会飞遍京城。
到时候,身败名裂的就是我。
我抿唇,笑了笑。
「你父亲子嗣众多,光女儿就有二十多个。」
「你不受宠,日子举步维艰,连炭火都买不起。」
我看着徐清宜:「但今日,你穿得花团锦簇,在席上一开口就是无中生有地造谣。」
「徐娘子,还要本宫说得再明白些嘛。是谁指使你,来试探本宫?」
徐清宜浑身紧绷。
她抹了把脸,脸上的妆早已花了,此刻看着有些滑稽:「殿下,你不能这样阴暗地揣测我。」
「是不是,你与本宫心里都清楚。」
我环顾四周。
周围洒扫的侍人,应该也有不少是我父皇,或者我那两个皇兄的探子。
「徐娘子,你求生计,求前程,这都无可厚非。」
「无论你是谁的人,劳烦你转告他。」
「本宫此次回京,只做一件事。那便是——」
我抽出腰间短匕,雪亮的寒芒一闪。
刀光辉映,我面色冷白如霜,一字一句。
「杀,人。」
今夜。
怕是有人要睡不着觉了。
5.
我在北疆多年,事事沿袭兄长作风。
是以父皇急急召我回来,还下了一道赐婚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广德帝姬,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兹特以赐婚靖阳侯三子苏景煜,则有司择吉日完婚。」
他为我选定的驸马,靖阳侯三子苏景煜,今岁二十一。
据说他美姿仪、学问渊博,还中了举人。
我吃了一盏茶,有些奇怪:「那他为什么迟迟未婚?难道是在等什么命定姻缘吗?」
我没有疑惑太久。
苏景煜便亲自登门拜访。
他身形颀长,模样瞧着很是清俊,对我作揖:「臣见过广德殿下。」
我点点头,算是应了,命侍人为他上茶。
苏景煜东拉西扯,一会儿夸这茶好,一会儿说公主府辉煌,言语多有奉承之意。
我听得烦了,直接开口:「有话直说。」
苏景煜这才道:「前日里陛下下旨赐婚,让臣与殿下成婚。」
他吞吞吐吐,终是说:「臣家中比较传统……」
「直入主题。」
「臣,臣希望婚后殿下能如普通儿媳一般。」
「对公婆晨昏定省、敬茶问安……」
「呃,若是殿下再孝顺兄嫂,那就更好不过了。」
此话一出,我猛然被茶水呛到。
一阵剧烈咳嗽后,我眯起眼:「你是不是疯了?」
「臣说了,臣家中比较传统。」苏景煜道。
「殿下虽然身份尊贵,但毕竟是女子,又要嫁给臣,是臣家儿媳。」
「儿媳理应孝顺公婆兄嫂,这是再正常不过的。」
他顿了顿,又说:「殿下进门后,两年内要有所出。殿下是臣正妻,第一胎须是男孩儿。」
「如果不是男孩儿,也要生到有男儿为止。」
越说越离谱。
我听得头疼,赶忙制止了他:「停。」
「你可能理解错了。」
苏景煜茫然:「理解错什么?男婚女嫁,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我呷了口茶,「帝姬嫁娶,和普通婚配不一样。不是本宫嫁给你,而是你嫁给本宫。」
「这如何使得!」苏景煜大骇,「岂有这样的道理,我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呀。」
他左一个传统,右一个男儿本色。
好像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老僵尸。
我实在不耐,出声斥责。
「本宫是帝姬,就算是你父亲靖阳侯在这儿,也要磕头行礼。」
「你反倒让本宫给你父母敬茶?你也不怕折了他们的寿。」
说着,我睨了他一眼:「看你模样还行,嫁给本宫后,安安分分待在后宅便罢。」
苏景煜面色涨红。
还未等他说话,门外传来一声娇叱:「你怎么能这样跟景郎说话!」
一名女子跑了进来,样貌清丽,声音娇俏。
我揉了揉太阳穴。
苏景煜连忙道:「殿下,这是柔儿……」
陈柔看了我一眼,立刻换上了一副小白兔的纯真神色。
往苏景煜身后一藏,娇声说:「虽然你是帝姬,但我与景郎是真心相爱。」
苏景煜也道:「如果殿下进门两年还未生子,我便想抬柔儿做平妻。」
平妻?
他到底明不明白平妻是什么意思?
我彻底被这对璧人气笑了。
长案上放着我的佩剑,我伸手一拔,凛凛寒光出鞘。
「你是不是不知道本宫是谁?」
我执剑,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景煜。
「今天说的话,足够你死一百次了。」
苏景煜梗着脖子:「但……」
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