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皇帝案桌上一支上好的狼毫。
天下大事,皆经我手。
那天,叛军冲破宫门。
小皇帝丢下我就跑,眼看着那血马上就要溅我身上了。
逼得我说人话:「笔,笔,笔!」
皇帝虎躯一震:「鬼,鬼,鬼!」
被迫走上逃亡之路,我以为他是一只人畜无害的猪。
最后才发现,这是一匹蓄势待发的狼!
1
文治一身狼狈地捏着我走在暗道里,身后隐隐约约传来追兵的声音。
我怒了:「你能不能不要捏我的头?我喘不过气了。」
小皇帝也怒了:「带上你已经是我仁慈了,信不信我拿你去刷恭桶?!」
半个时辰前,文治还是光风霁月的皇帝。
每天的任务就是捏着我在老太傅的耳提面命下,假巴意思的批点折子。
而我,由先帝亲手御赐,每天被人供祖宗似的好生养着,养来养去,我觉醒了。
好不容易摆脱追兵,文治把我倒插在破庙的香炉里,一脸虔诚地给我下跪。
「笔神,保佑我夺回权势,重登帝位。」
我一脸不屑:「大白天别做梦,能把我养得能说话,已经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话一出,他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来。
「治啊,翻身还得靠自己。」
看他这个样子,我便知道我话说重了,连忙补救。
「你英明神武、智勇双全,迟早有一天能卷土重来。」
颓废的小皇帝眼神一亮。
有效果,我再接再厉。
「你不是有一个异姓王的外祖父吗?他麾下万千兵马,若能为你所用,打倒那些叛军还不是手到擒来?」
文治站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看着我:「你说得对!我这就去找我外祖父!」
他说:「是你给了我方向,等我成功,一定给你加官晋爵。」
……
大可不必。
2
逃亡路上,我发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我与小皇帝息息相关。
他饿我也饿,他困我也困。
文治得知此事笑得一脸欠揍:「父皇把你赐给了我,我就是你的主人。所以你要想办法,不能让我饿。」
是这么个道理。
可我低估了文治好吃懒做的程度。
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小皇帝生存能力几乎为零,出了京城就不知道往哪走,吃个东西也不知道给钱。
我被他抱在怀里,被卖包子的大爷追着打了一条街。
他叫唤,我也叫唤。
打在他身,痛在我身。
我劝他:「你可以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拿去典当。」
他眼冒狼光地看着我。
诚然,作为皇帝御笔,我全身都镶金嵌玉,但他的想法很危险。
「我是你逃亡路上唯一的伙伴,劝你三思而后行。」
文治十分听劝,当了皇后亲手用金线给他绣的香囊。
这香囊很争气,当了一百两纹银。
他当晚就豪气地包了整家客栈。
3
我是被颠醒的。
四周一片漆黑,难闻的汗臭味不断冲刷着我的嗅觉。
耳边传来两个男人嘀嘀咕咕的讨论声,我仔细聆听,不得不接受现实。
我被偷了!
那两个男人大抵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悍匪,专门做偷鸡摸狗、打家劫舍之事。
我忧心忡忡,先不说文治会不会来救我,单凭他的脑子,能不能救出我。
他们带着我,走过一段有风又有水的路,一路颠簸,我似乎被带到了一个山寨上。
月黑风高,山寨的大当家油头黑面地坐在上首,两个悍匪献宝似的把我捧上前。
「大当家,皇家御物!属下估摸着是哪个小太监趁着此次宫变偷偷带出来的。」
大当家心花怒放,「做得好!收入库房!」
我在黑漆漆的库房了待了两天两夜,其间不饿不困,整个人无比精神。
越精神我越难过,证明文治丝毫没有被失窃影响。
说好做彼此忠贞不渝的伙伴,但他却如此潇洒地将我抛弃。
我对着月光伤春悲秋,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找一个懂得珍惜我保护我的主人。
誓刚发到一半,有人撬库房的门。
文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要多憔悴有多憔悴!
「阿笔!我终于找到你了。」他扑到我面前,用那双不知道多少天没洗的手揪住了我的毛。
他哭,我也感动得不行。
我决定收回之前的话,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主仆情谊,我这辈子跟定他了!
「阿笔,你受苦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也回望他,热泪盈眶:「不,你才是受苦了。」
一个脑子缺根弦的玩意,要经历怎样的磨难才能找到这里,还能在五步一岗的山寨跑到库房来救我。
文治低下了头,乱糟糟的头发挡住眉眼,让我无法看清他的神色。
他声音有些闷:「纯靠运气。」
4
事实证明,文治的运气只能支撑他找到我,但无法让他把我平安带出去。
他把我收在怀里,前脚刚走出库房,后脚就被寨里的土匪团团围住。
领头那人声音耳熟,是大当家。
「把你怀里的东西交出来!」
我暗道这大当家不会判断局势,单凭文治千里迢迢来救我的举动,一定不会轻易把我交出去。
下一刻,那只黑爪子伸进了兜里,把我拎了出来。
我再度回到了那帮悍匪的手里。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文治,他欲哭无泪地看着我。
在我即将被收入盒子里的时候,我看见他遥遥地对我比了个口型。
他说:「别怕。」
我又被关了两天。
重见光明的时候,文治不再是之前衣衫褴褛的模样。
他换了山寨里的衣服,头发高高束起。
忽略那浑然天成的富贵相,倒也像一个俊俏的小土匪。
「你改行当土匪了?」我惊讶出声。
文治笑得花枝乱颤,「对!那个大当家的闺女看中了我,死皮赖脸要我留下来。」
我疑惑减退,原来是美人计。
「你就答应了?那你的复仇大计怎么办?」
文治低下声音,「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寨子是主窝,还有几个分寨。这帮匪兵加起来好几千,我何必舍近求远。」
那张俊逸的脸上划过一抹我看不懂的神色,我一阵恍惚,再想去捕捉时,面前的人又是那个缺根弦的文治。
5
文治在土匪窝里的地位不低,两个二当家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他一脸骄傲:「我可是大当家的准女婿,他们巴结我还来不及。」
他张口就来,可这话落在我耳朵里,却让我无端不舒服。
我觉得,作为我的主人,不求他英明神武,但至少别吃软饭。
可文治不但吃了,还吃得理所当然。
灯火渐亮,大当家的女儿柳无思婀娜多姿地钻进了文治的房间里。
彼时他正捏着我,绞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