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的视线。
我只觉得荒唐,忍不住笑出来:「他居然是这样讲的。」一下子,我满腹的怒火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顾恩远不明所以,停下解释的言语看着我。
他这样不解,无辜的眼神深深刺痛我一触即发的怒火,这么多年,我的心脏已经被恨意浸透,浸满。它们是毒蛇,一条一条,成群结队地盘踞在我的心上。
它们亮出锋利的毒牙,将阴狠歹毒的致命液体注入我心脏的每一次跳动。
「顾恩远,你听着,我绝不会救她。你们这样大费周折,到头来都是竹篮打水。」我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
「昭容!」顾恩远焦急喊我,「父亲他不是为了救清月才这样大费周折,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找你们,昭容,父亲一直想补偿你,只是,只是眼下真的只有你才能救清月。」
那对狗男女居然能教出这样一个单纯到愚蠢的儿子。
十几年的苦难生活早已经将我心中的良善折磨得消失殆尽,我发誓如果再见到他们一家人,我会把自己所有恶毒的想法付诸行动去报复他们。
而现在上天就给了我这个机会。
「你不理解为什么我不肯救你的妹妹,很简单,她叫许清月,可我是李昭容,我们根本不是一家人。她对我而言,跟那些被冻死在路边的乞丐没有区别。如果你们没找到我,我根本都不会知道世上有个叫许清月的人要死了。」
「你来说,我凭什么要去救一个陌生人?」
「昭容……」顾恩远眼里的震惊痛苦之色难以掩饰。
他想不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也对,在他的心里我是跟许清月同父异母的姐妹,既然是身体里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姐妹,我怎么会不去救濒死的妹妹呢。
顾恩远一脸难以置信,我看了觉得十分畅快。尽管我悲惨的人生跟他毫无关系,可见他这副模样仍满足了我极大的报复感。
我继续说道:「你说许鸿眀心中有愧,他若是心中有愧就不会休妻,就不会扔下刚出生的我,就不会卖了家里所有的田产跟铺子远赴千里之外去给你怀了孕的娘赎身。」
「顾恩远,这才是真相。」
我字字句句缓慢地对他揭开过去十几年岁月的伤疤,露出里面血淋淋的,从未愈合的伤口。
顾恩远张口想说什么,又闭上,反复几次后干涩开口:「父亲说,是和离,并且给你们留了田产跟铺子。」
我冷笑:「扔下一纸休书的和离吗?连间屋子都没剩下地留了田产跟铺子吗?」
「你以为你跟你娘还有许清月的美好人生是靠那个男人对你娘矢志不渝的爱换来的?我告诉你,不是。那是用我跟我娘原本的人生换的。」
顾恩远试图张口说什么,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娘去给人家浆洗,缝补衣服,现在累坏了身子,没办法起身。我被人指着鼻子骂野种贱骨头,没饭吃快被饿死,只去捡别人故意扔到臭水沟的饼子。因为找不到乐子所以就来打我,手臂粗的木棍打在身上的滋味你知道是什么样的吗?被抓着头发按进河里要溺死的感觉你体验过吗?伤口好不容易结痂后又被一片片撕开的疼你感受过吗?!」
说到最后我几乎成了大喊,顾恩远的眼睛彻底暗淡了下去,他嘴唇颤抖着,整个人看起来痛苦又懊悔。
他跟我的人生毫无关系,可我没有为伤害到一个无辜之人感到愧疚。
我对他说:「所以顾恩远,我不可能救许清月,我巴不得她快点死。」
这是我最真实,发自内心的,十几年的怨恨。
他们要为我跟我娘的人生付出代价,许清月就是那个代价。
顾恩远走了,他的身影在落日慢慢消失的阴影里单薄无力。我转身回了屋子,昏暗的屋子里,娘亲的咳嗽声传来:「是谁?」
我抱来干柴烧水:「顾恩远,那个琵琶女的儿子。」
娘亲低低地嗯了一声。
今天没能在酒楼拿到剩菜,我只能煮了些白菜跟土豆。
我一般都是紧挨着娘亲睡,她的呼吸很浅,这让我经常在夜里惊醒,屏住呼吸,直到听见寂静屋子里响起微弱的呼吸声,我才敢再次闭上眼睛。
睡之前,娘亲虚弱说道:「容容,我们回银州吧,娘想家了。」
我默不作声,娘把头转向我,少顷我的肩膀被洇湿。
「容容,娘求求你好不好,娘想回家。」
我抱紧娘亲,鼻腔酸涩。娘瘦得像一片树叶,我紧紧抱着她想把身体上的热量传递过去。
我知道,再大的仇恨也不足以让我拒绝娘亲的恳求。
「好,等这个月的月钱结了,我们就走。」
娘很坚决:「不,这几天就走。」
长夜漫漫,呜咽的风带来了什么,又会带走些什么呢。我不敢想,只能把娘抱得更紧,低声道:「那明天我就去找管事的说不干了,我带娘回家。」
3
第二天,我特意去买了羊肉给娘亲补身子,以至于晚回来一会。但不想刚到院子门口,就看见一对男女站在我家门前。
锦衣华袍,珠光宝气,而我娘扶着门框,如同秋季到来时生命力飞速流逝的枯草。
我立马跑过去推开他们,挡住娘亲大喊道:「许鸿眀你有事冲我来,别来找我娘!」
许鸿眀见我出现,立刻拉着那个琵琶女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道:「昭容,清月的病情不能再拖了,你是她姐姐,只有你能救她了。」
「不可能。」娘亲冷淡如冰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她握住我的手,体温冰凉,我赶紧包住娘亲的手,尽管我的手也并不暖和。
许鸿眀涕泗横流,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两个响亮耳光。然后就要来抓我的腿,我连忙后退。
「昭容,爹求你了,清月真的撑不住了,只需要你一点血她就能活下来,求你了。」
琵琶女见状也跟着膝行过来抓住我的衣角,哀求道:「昭容,我知道你们母女怨我恨我,是我不对,是我有罪。但这跟清月无关啊,只要你肯救清月,你们对我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肯救清月,我求求你,她才十六岁,她还是个孩子。」
盘踞在我心上的蛇团终于万力齐发咬破了我的心脏,无尽的毒液瞬间充满了我的胸腔。
我狠狠扯出衣角,大声质问他们:「那我几岁?!」
二人纷纷愣住。
我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跟委屈大喊道:「那我几岁?!」
一切都随着我的话安静了,寒风在我跟他们之间穿刺而过,隔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天堑沟壑。
他们微微仰着头,脸上表情凝固冻结,一时间不知道下一个该摆出什么表情。
许清月十六岁,我只比她大一岁。
死寂蔓延,我深吸气几次,刚想开口,却被一道怯弱的声音先打破了局面。
「爹爹,娘亲,我不太舒服。」
院门外不远处的马车上,一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女孩探出头来,她生得娇小,脸色青白,毫无生气,仿佛来阵风就能被吹走。顾恩远也跟着露出身子,许鸿眀跟琵琶女见女儿这般,忙起身去马车那边,三言两语后,马车就急匆匆离开了。
见此场景,我微微扬起脖颈憋回眼泪,喉咙滚动几下,压下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
「容容,我们回家。」娘亲咳嗽道,她的脸比之前更黯淡了,我恨恨地又看了眼马车离去的方向。
阴天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