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征战,我从战场上带回来了一个男子。
我的夫君宋淮安,常年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1
我带兵返朝那日是冬至,下了雪,很冷。
我的夫君在距离城门十里远的长亭迎我,许是等的久了,他那本就白净瘦削的面庞更显冷峻,直让我一颗热腾腾归家的心瞬间冷却。
「夫人辛苦。」他裹着厚厚的大氅,步步生莲向我走来。
我抽了抽嘴角,不是我不待见他,他如此端庄,越发衬得我像个莽夫。
约莫是看我穿得单薄,他竟解下了身上的大氅,想要往我身上披。
我忙大大的后退了一步,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抗拒:「不不不,宋淮安,还是你穿吧,看你冻的,脸都白了。」
宋淮安还保持着为我披衣的动作僵在原地,那苍白的脸色在我看来愈发阴沉。
「惊蛰,还不快把衣服给夫君披上,生病了可怎么好!」我不大有底气的吼道。
惊蛰早已经被我俩这尴尬的氛围吓的动也不敢动,闻言忙从宋淮安手里拿过大氅,好生生为他系好。
我悬着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只看着宋淮安讪笑。
他也端立着不动,一双如古井般幽深的眸子只盯着我,我被看的甚是尴尬。
「将军,何时启程?」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
我忙转身,看着秦珩,觉得他再顺眼不过了,连连安抚他道:「这便走了。」
秦珩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战场上为我挡了身后的冷箭,若无他,我早就死了。
因着为我挡那毒箭,他身上现今还有余毒未清,如今回京,也是为他医治。
回城时,宋淮安要我坐他的马车,被我拒绝了,那马车慢慢悠悠的,哪有我的马儿跑得快,再说了,与宋淮安共处一室……还是算了!
我宁愿冻着。
进了城之后,皇帝传旨让我入宫觐见。
那传旨的李公公笑眯眯地看着我:「将军,咱走吧。」
我求之不得,很是爽快的跟着李公公走了。
宋淮安不对劲,我有点怵他,巴不得离他远点。
皇帝在御书房见了我,很是和颜悦色,赏了我许多东西,直到暮色时分,才挥手让我退下。
秦珩也得了不少赏赐,我们一路驾着马,晃晃悠悠,不紧不慢,踱到了将军府。
远远的,我看到有人在门前执灯,投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我走近一看,竟是宋淮安,旁边还跟着个可怜兮兮的惊蛰。
我利落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惊蛰,边往里走边道:「怎的不在屋里等,外面那样冷……」
想起秦珩,我又顿住脚步,转身指了秦珩道:「我的救命恩人,先在府里住下,明日寻大夫好好看看。」
秦珩闻言这才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咧着嘴抱拳笑道:「卑职谢过将军。」
又转身看向台阶下的宋淮安拱手行礼道:「大人,多有叨扰。」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眼的余光却看到还在台阶下的宋淮安,风雪兮兮,而他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裂痕。
旁边执灯的惊蛰也睁大了眼睛,惊恐的看向我。
2
我本想让秦珩好生休息一番,第二日再请大夫的,谁知,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宫里的刘太医便抹着额头的汗来到了将军府。
刘太医是宋淮安从小到大用惯了的,我便挑眉看向他:「夫君良善,多谢。」
宋淮安皮笑肉不笑的瞥了我一眼,便负手而立:「刘太医,好好为那位将军诊治一番。」
「是。」
秦珩也很不安,连连看了我几眼,我笑着安慰他道:「别怕。」
刚准备走到秦珩身旁,只看到一个玄色身影一闪而过,我用力揉了揉眼睛。
宋淮安却正端立在秦珩身旁,面无表情,好一朵高岭之花。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谁知他却弯了弯眼睛,对我一笑。
有病,这厮绝对有病!
刘太医诊的时间不短,已接近夜半,我的眼皮也开始上下打架,终于,太医收好东西,只拱手道:「这位小将军身体尚可,只是余毒未清。」
「只是,」只见那位上了年纪的太医,抚着自己的胡须欲言又止:「余毒倒也不难清,其中有一味药,名细辛,不好寻的很。」
说完,刘太医便留下了方子,细细嘱咐每日药浴,便告辞离开,我连忙送太医到府门。
临走前,刘太医偷偷凑到我耳边告诉我:「这细辛,宋大人自小服用,长公主府专门培育了这种药材。」
我听了恍然大悟,连连对刘太医道谢,刘太医只眯着黄豆般的眼睛,又笑眯眯的低声道:「长公主跋扈,若将军能取得这药材,分微臣一株可好?」
我的道谢声哑了一半,好啊,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我面无表情看向那刘太医,长公主哎,我婆婆,我能不知道?
这厮居然想捡漏!
刘太医呵呵一笑,拎着药箱便钻进了马车,只留我在原地急得乱转。
这事,还得找宋淮安!
第二日,由于军中习惯了,我醒的很早,便在院子里舞起了剑。
我郁闷时,只能靠练剑出气。
练了一半,有人拿着剑偷袭我,我冷笑,这小把戏,还想跟我斗。
我手绕剑花,一个翻身,那剑尖便横在他颈间。
「将军好身法。」
原来是秦珩。他被我一招致害,竟也不放弃,仍拿着剑冲我过来。
我们打的酣畅淋漓,好不痛快。
收剑入鞘时,秦珩极为贴心的递给我帕子,好让我拭去额头的汗。
我摆摆手没接,只担心他的伤,他却不在意道:「余毒而已,只是一日不拿剑,便手痒痒。」
我深以为然,可不就是嘛。
同为习武之人,我颇能理解他对兵甲的热爱,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提剑转身。
本想回屋沐浴,眼风一带,却猛然看到那宋淮安正立在窗前,只着了里衣,头发也没束,面无表情,只看向某个方向。
我疑惑的顺着那方向看过去,只看到秦珩逐渐远去的背影。
我撇撇嘴,羡慕人家会跑会打了吧,男人啊,这难以启齿的嫉妒心啊,啧啧啧。
我看他实在有些可怜兮兮,想到他自小身子弱,便立在窗外,敲了敲他的窗沿:「夫君,若是你想,我让秦珩教你几招?」
教你几招,拿你一点细辛,不过分吧,我心里盘算着,越想越有门儿。于是不断劝他道:「你也无需防身,学两招好看的,迷倒那群姑娘们。」
我边说边笑嘻嘻的趴在窗沿,一一给他列举哪些花架子好学还好看。
「不要他教。」他出声,嗓音还带了些早起的低哑,愈发显得好听。
我本以为他不会理我的,闻言惊诧极了,一个抬头,差点撞上他的鼻尖。
这才发现,我们离的极近,他微微弯了身子,垂头看着我,眸光幽深,广袖挥洒在窗边,我手指稍动便能碰到他的手。
我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恍神,他也凝视着我,我甚至能在他的眼睛里面看到微讶着睁大了眼睛的自己。
呼吸缠绕间,他的唇马上就要碰上我的,那眼睛也缓缓闭上,只留下长而密的睫毛在不安的摇动。
我看着那颤抖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