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象中的更信任我。
想到这层,我心里暖洋洋的,在阿兄的护送下回到了闺房,又任喜婆为我化上浓妆。
至于绿缇,则已被阿兄的手下拖了下去。
「阿兄莫要害她性命,说到底也都是父亲的错,沈府的确亏欠她们。」
「嗯,我晓得的,你放心即是。」
吉时已到,我托着阿兄的手臂踏上喜轿,他悄无声息地握了握我的手心,又绽出一个安抚的笑。
「放心,萦萦,阿兄定能护你周全。」
一切都在按我的计划进行,行至半路,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十几名黑衣刺客从天而降,将喜轿团团围住。
「小姐,多有得罪。」
一黑衣人掀帘而入,又朝我的颈后劈了一掌。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暗,我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正对上阿兄关切的眸子。
「萦萦,你可有哪里不适?都怪我手下的人不知轻重,做戏也不用学得这么像,竟让你昏睡了这么久……」
我揉了揉眼睛,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真好,我终于成功逃出来了!
「阿兄,多谢你!都城我怕是待不下去了,等过些日子风声过了,你能不能将我送去江南?听说那里的风景很好,我打算从此以后隐姓埋名,开始新的生活,再也不回来了。等再过几年大家将这件事忘了的时候,你和爹娘再一起去江南看我好不好?」
我兴高采烈地跟阿兄说着我的规划,他的眼色却越来越沉。
「去江南看你?」
阿兄勾了勾唇,又俯身将垂在我耳侧的一缕碎发别到了耳后。
「如果我说,阿兄想让萦萦哪也不去,永远陪着阿兄,萦萦会答应吗?」
说罢,他骤然靠我靠近,眼睛里的执念浓烈地让人心惊。
四、
「萦萦,你会答应的,对不对?」
「阿兄,你,你在开玩笑对不对?我们,我们是兄妹,你不要逗我了,这样真的很奇怪……」
我攥紧了身下的被单,心中莫名地发慌。
「兄妹?可你我都知道,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十年前,父亲将我从战场上领回家,我就当了你十年的兄长。可是,萦萦,我不想继续当你的兄长了。阿兄已经喜欢了你好久好久了,你看看我好不好?你给我一个机会……」
「阿兄!」
我皱了皱眉头,打断了他的胡言乱语。
「今日这些话我只当从未听过,你永远是我的兄长,我们还跟之前一样。」
「跟以前一样?怎么可能呢,萦萦,我们回不去了。」
说罢,他解开外袍,露出里面的红色喜服。
与我身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萦萦,你知道吗,当我得知你要跟傅湛成婚的那一天,我就回不了头了。每日每夜,各种阴暗的念头接踵而至。我想将你的情郎杀掉,想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想将你藏起来,藏到一个只有我能找到你的地方。可每一次,我都动不了手。我怕你伤心,更怕你哭。可现在不一样了,傅湛负了你,他根本不是你的良人,你为什么不能考虑我呢?我发誓,我这辈子只会爱你一人,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今夜,也可以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
「啪。」
我忍无可忍地抬手打向阿兄的侧脸,企图让他清醒一点。
「沈延!别发疯了,我从未喜欢过你。你说怕我伤心,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跟傅湛又有什么区别,你现在就是在逼迫我。」
阿兄偏过头去,又抚了抚被我打得微微泛红的侧脸,绽出一个有些诡异的微笑。
「萦萦,既你不愿,阿兄不会逼你。只是,莫要想着离开阿兄了。」
说罢,他俯下身摸了摸我的头发,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抱着膝缩在床上,心乱如麻。
为什么这次我好不容易摆脱了死亡的命运,却又惹了一桩如此荒唐的孽缘?
那天之后,我被沈延变相囚禁了。
他每天下了值都会来看我,有时会给我带一盒还泛着热气的桂花糕,有时会给我讲讲都城最近发生的趣事,即使我不会回复他一个字。
聪明伶俐的婢女、做各式菜系的名厨、最时兴的脂粉首饰、舒适精致的衣裙……
沈延为我打造了一间金屋,除了自由,他都对我有求必应。
可是,这份浓烈又荒谬的爱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令我夜不能寐,就算睡着了,还是会被噩梦惊醒。
在我又一次尖叫着从梦里醒来,黑夜里,我睁开眼睛,却正对上沈延暗得像墨一样的眸子。
「糟糕,被发现了。萦萦是不是又要生气了?」
沈延无奈地笑了笑。
「别紧张,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想多看看你。」
世上怎么会有沈延这么奇怪的人?!
我气得眼睛都红了,多日以来被囚禁被监视的怒意在这一刻上升到了极点。
「沈延!你疯了这么多天了,还没疯够吗?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我们之间是亲情,是陪伴,根本就不是情爱,等你遇见了其他女子你就会懂了。赶紧把我放了吧,念在多年的情分上,我可以既往不咎……」
「我不懂情爱?」
沈延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又弯起了眼睛。
「萦萦,那是因为你还没见识过我的情爱。」
说罢,他不由分说地替我披上外衣,又牵起我的手走到了书房。
咯吱~
沈延按下案台的机关,一道暗门缓缓开启。
「这里藏着我所有的秘密,现在,我都告诉你。」
五、
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睁大了双眼。
无数张画像贴了满墙,无疑都是我的样子,或坐或卧,或嗔或笑,看上去十分诡异。
「你来找我那天,我正在画最后一幅画,是你穿嫁衣的样子。我本来想着,在你嫁人之后就将这里的东西悉数毁掉,也彻底掐灭自己的妄念。可是,当你亲口对我说,你不愿嫁给傅湛,让我带你逃跑,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沈延站在我的身边,用最平常的语气说着这些令人心惊的事实,我有些慌乱地转过身,又被旁边的博古架吸引住了视线。
多宝格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许多我曾经随意丢弃的小物。
用旧的步摇、抽了线的手帕、缺了一只眼睛的布偶……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沈延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刻多扭曲。
「阿兄。」
我颓唐地叹了口气。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沈延弯了弯唇角,陷入了悠远的回忆。
「还记得十年前义父将从我战场上接回来,那时我父母双亡,连京话都说不好,很多人都瞧不起我,说我是乡下人,是没人要的野种,是你握着我的手,挡在我身前,狠狠地教训那些欺负我的人。萦萦,你是阿兄在这个世上最在乎的人,别抛下阿兄,好不好?」
他红着眼睛,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心,眼神偏执得令人心惊。
「阿兄,你给我一些时间,让我认真考虑一下,好不好?」
我无比清楚地明白,一味地拒绝沈延,跟他讲道理,已是徒劳,甚至还可能会将他刺激地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