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敬想了想,反问:「如果我妈喜欢你,你会考虑嫁给我吗?」
孟桐君被逗笑了:「没事吧你?我原来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一个急性子?」
常敬摸摸鼻子:「我也没抱希望,就随口一问……」
孟桐君看着淡定,其实心里也挺慌张。
她是个推土机一样的人格,想好的事,便会大刀阔斧地开干,但若是没想好的事,她其实也会像个小孩似的无措。
跟常敬的母亲见面,就属于「没想好的事」。
她不是一个有讨好感的人,过去,就算是重点客户来访,她也一样淡然处之——该硬的时候,就金刚怒目;该软的时候,就菩萨低眉。
但「常敬的妈」这四个字,确确实实是有点吓着了她。
她向常敬打听了许多情报,想好了当天要穿哪一身衣服,戴哪一套首饰,尽管如此,还是有几次梦见自己出了岔子。
转眼,到了第一次上课的这天。
常敬早早地到了,说是要送母亲上班,其实,也是想让孟桐君第一眼就看见自己,心里有底。
对于常敬能来当助教,丁馥郁很是惊讶——她跟常敬提议的时候,其实就没抱什么希望,无非是家里让她创造机会,多与常敬接触,她才提了这么一嘴。
可上次在超市撞见常敬带着女友,酸意作祟多了几句嘴,最后又闹得不算愉快,她当然以为常敬会避着自己,不会再来助教了。
如今,她坐在教室里,看见常敬开门走了进来,有些忐忑地招了招手。
常敬把围巾往下拽了拽,轻声说:「早啊,你来这么早。」
「嗯,占个好座,阿姨的课可是每次都爆满的。」顿了顿,她问,「说说呗,你怎么改主意了?我以为你肯定不想来当助教的。」
「孟桐君报了名来旁听,我陪着她。」
「孟桐君?」她问后很快反应过来,「哦,你女朋友。」
「嗯。」
「她......想不到也对艺术感兴趣。」
常敬微笑,自豪地说:「《梦中的婚礼》底稿是她改的,上色也是她上的。」
丁馥郁掩住嘴——哪幅画?《梦中的婚礼》?
是那幅她和常敬都认为是天才之作的《梦中的婚礼》吗?
她很喜欢哪幅画,为此,还特意去看过李椰的画展,展会结束后,她去跟李椰握手,合影,顺便表达自己对这幅画的欣赏。
当时李椰对她说,她是在花丛中发现了蝴蝶的人。
那时她不懂什么意思,还以为是艺术家讲话天然玄虚,如今看来,那只蝴蝶分明是意有所指。
「她画的?那她岂不是……」丁馥郁忽然反应过来,欲言又止,「她是李椰的……」
「前妻。」
丁馥郁咋舌:「常敬,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忽然对你肃然起敬,我觉得你真挺牛的。」
她原来觉得,常敬是个脚不沾地的人。
倒不是说他多么矫情,但的确是太不接地气,没想到第一次恋爱,就令人刮目相看,找到了一位堪称传奇的女友。
思来想去,她还是说:「我给你道个歉,那天我在超市表现得太不礼貌了,回去以后我真反思了。以后过年,你还得来我们家串门吧?我爸妈总念叨你,你找女朋友,也带给他们看看,省着他们不死心,老打你主意。」
不等常敬答应,她站起来,径直走到门口:「我去接赵老师上课,你给她占个好座位吧。」
赵方如正站在吸烟室里,顺着玻璃墙往外看——有人正冲着她的车窗玻璃检查牙齿,龇牙咧嘴的。
这姑娘真逗,看着不像学生,也不像老师,双手抱着个本子,在校园里东张西望。
孟桐君上午去应酬了,因此检查了好几次,确定自己身上没有酒气,口腔也很清洁,这才往索技楼走。
路过吸烟室,见窗口站着个款头十足的女人,正抱着手臂抽雪茄。
她的右边衣襟上沾了块杏鲍菇,很不美观,孟桐君管起闲事,隔着玻璃冲着对方示意。
赵方如读懂了女人夸张的肢体,低头,看见白西装上的惨事,又抬手向她表示感谢。
孟桐君点了点头,又抱着本子,步履匆匆继续往前——其实她有点路痴,尽管常敬给她手绘了清晰的地图,她还是怕第一次课会迟到。
赵方如只看见这人有些迷惘地往前走,走了几米,又一路小跑地回来了,推开吸烟室的门,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去油笔。
「这个挺好用的,羊毛面料也能用。」她气还没喘匀,便说,「我今天上午吃饭也弄脏了,还是新衣裳呢!」
「谢谢。」赵方如觉得这人有意思,「你是学生?」
「旁听生,第一次来,怕找不到路呢。」她顺嘴问了一句,「索技楼是往东走吗?」
话音未落,吸烟室的门又一次开了,
丁馥郁站在门口,解读眼前的一幕。
姜到底是老的辣,赵方如刚才便怀疑,这女人就是李椰信中提到的「天才」,儿子口中那充满魅力的离婚妇女。
如今看丁馥郁那一脸复杂的表情,更是确定了八九分。
她冲小丁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暴露自己,丁馥郁也很上道,立刻改口道:「孟桐君,常敬让我来接你,怕你找不着路。」
「呀,小丁,大冷天的,怎么还麻烦你跑一趟。」
孟桐君在心里骂常敬不会办事——本来小丁就不待见她,万一她真去常敬妈妈那告状怎么办?
她这会严阵以待,完全没想到,常敬又没有千里眼,怎么就知道来吸烟室找人呢?
丁馥郁挽着她的袖子,把她往出拽:「走吧走吧。」
此地不宜久留,她不太会撒谎,怕会露馅。
孟桐君随着她往出走,回头对赵方如说:「再见啊!我去上课!」
赵方如不语,对她挥手示意,眼看两人的背影越走越远,还偶尔交头接耳。
其实她挺想知道,两个女孩路上都聊了什么,可手里的雪茄还剩三分之一,中途灭了再点,风味就不好了。
她拔开那支去油笔,在油渍上涂了两下,果真立竿见影。
丁馥郁和孟桐君并排走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你认识刚才那位老师吗?」
「不认识,闲聊天呗。」
「你怎么这么自来熟啊?」
「哈哈,常敬也这么说。」
「啧,你就非得提他吗?」她有点尴尬地把头扭向一边,「我以后要找,也肯定找一个比他还好的男的!」
「当然啦!你这么漂亮,又有学问,家境又好又聪明!」
「我以后肯定要画出一幅比《梦中的婚礼》还好的画!」
「肯定呀!我没学过美术,李椰又差点天赋,但你的条件得天独厚,肯定会有一番大成就的!」
丁馥郁歇菜了——自己这两句话都不算客气,明里暗里还是在跟她竞争,可她三言两语,化戾气为祥和。
这股子四两拨千斤的劲头,反倒让自己有些汗颜。
她悻悻地笑:「怪不得一个李椰,一个常敬,这些难搞的艺术男,都被你给搞定了。」
「你可别这么说,我谁也没想搞,再说,我刚刚的话不是恭维你,都是真心的。」
小丁,你才多大?二十三,还是高才生。
我呢,我都三十二了,还是高中生。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