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 年 6 月 23 日凌晨，26 岁的退伍军人约翰?博比特正在努力让自己的大脑恢复运转。天旋地转的剧痛中，他辨认出自己还躺在自家床上，而鲜血在从他的两腿间喷射而出。他回忆起了部队里救助伤员的训练，开始给自己包扎。

    但本案之所以能带来一次医学奇迹，还要靠另一队人的努力。

    几英里之外，在弗吉尼亚州马纳萨斯市的的乡间道路边，警察们正在执行一次特殊的任务。让我们尽可能严肃一些，用学术化的名词形容这次任务：

    在博比特的男性外生殖器还没有坏死之前，尽快找到它，并将其冷藏。

    一名警察在草丛中找到了目标物品，但他没有亲手将其捡起来 —— 按照他的宗教信仰，不应当触碰同性的这一器官。这个小插曲耽误了一点时间，但在经过一番折腾之后，博比特的「命根子」还是被及时冰镇起来送往医院，在那里与博比特本人会合。（恶趣味的是，警察从附近的便利店借来一个装热狗的袋子，在里面塞满了冰块用来运送约翰的宝贵的器官。）

    与此同时，约翰?博比特的妻子，26 岁的洛伦娜?博比特正在警察局里接受问询。在后来的庭审中，她宣称自己有一段记忆空白：上一段记忆还停留在自家厨房，伸手拿起了刀子；而下一段记忆中，自己开着车，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握着一个「滑腻腻」的东西。

    「我被吓得叫了起来，下意识地把手里的东西扔出车窗。」她在证人席上如此描述。

    洛伦娜的律师坚定地进行无罪辩护，这能成功吗？

    

    一、惨烈的婚姻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往往也有一些共同的征兆。

    洛伦娜来自厄瓜多尔，和当时美国的诸多新移民一样，她在美甲店赚着微薄的收入，娘家人远在异国他乡。约翰 1991 年遇到裁军，离开了海军陆战队，从此再也没能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酒瓶子成了约翰最亲密的战友，他常常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地回家。

    马纳萨斯市的警察很熟悉这对夫妇。一名警察回忆到，1991 到 1993 年年间，他至少接到过六次来自博比特一家的家庭暴力报警电话，只有一次换来了检方对约翰提起的公诉，但检方最终撤销了指控。

    博比特一家的家务事，永远是当地警方算不清楚的糊涂账。当洛伦娜展示自己被打肿的嘴唇、喉咙上被掐过的痕迹和身上的淤青时，约翰会反过来作证，是洛伦娜先因为小事争风吃醋开始打他的。

    1993 年，两人的婚姻出现了更深的裂痕：洛伦娜怀孕了，但约翰坚持认为他们还没准备好要孩子，让她做了人工流产。作为一名虔诚的基督教徒，洛伦娜并不认可堕胎，但基督教同样反对离婚。为了挽救婚姻，她还是打掉了孩子，这一事件让她患上了抑郁症。

    

    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摩擦之中，时间来到了 1993 年 6 月 23 日，这场婚姻向着更为惨烈的方向发展。对于当天凌晨发生的事情，双方讲了不同版本的故事：

    这是洛伦娜的版本：

    22 号晚上，约翰又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她躺在床上看了会小说，一直看到睡着。过了半夜，约翰终于回来了，每个毛孔都散发着酒气。他掀开被子，压在了自己的身上，不顾一再反抗开始撕扯自己的内衣。

    洛伦娜作证称，那天晚上她受到了强奸，在「强奸犯」约翰?博比特熟睡之后，她来到厨房，想喝口冰水冷静一下，但过去受到虐待的一幕幕又涌上浮现心头。她只记得自己拿起了一把刀，之后就彻底「断片」了。

    当她恢复意识时，自己在行驶中的汽车上，就坐在驾驶的位置，一只手握着方向盘。洛伦娜渐渐恢复了清醒，想起来应该用两只手握着方向盘把车子调回头来，但当她抬起另一只手时，却骇然发现，自己的手上正握着一团模糊的血肉。

    这是约翰的版本：

    22 号晚上，他的同乡好友罗伯特?约翰斯顿从布法罗市来看望自己。约翰带着老乡在华盛顿特区逛了一圈，喝酒聊天，过了半夜才乘兴而归。约翰说，自己实在太累太困了，他依稀记得，洛伦娜似乎在「爱抚」自己，像是想跟要跟他亲热一番，但自己酒劲上来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至于洛伦娜的强奸指控，他宣称自己完全不记得了，不记得两人是否发生过性行为。

    

    多年以后，约翰说起随后的经历，似乎还有些得意：

    「我被推进急诊室的时候，医生还让我给他们看手腕上的伤口」，约翰在事后接受采访时对着镜头笑了，手舞足蹈地描绘着当时的场景，嘲笑找错了伤口位置的医生：「当我揭开（包扎用的）床单时，他们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不久之后，他的「二弟」被装在便利店包热狗的纸袋子里送了过来，经过九个小时的手术，它又被接了回去，移植手术奇迹般地取得成功。几天之后，他还接受了一次特殊的「整容手术」，医生从约翰身上抽取了皮下脂肪，再将其重新填充到它的下体，尽可能让这个饱受摧残的特殊部位变回到正常外观。

    「他们做得还行，但还是跟我印象中的样子不太一样。」约翰半开玩笑地抱怨道。

    医生们解决了自己面前的难题，下一个问题留给了法官和陪审员们：洛伦娜需要承担怎样的责任？

    二、「临时精神失常」

    「你会后悔当时的行为吗？」记者问。

    「你怎么可能因为自己毫无选择的事情而后悔 ？」洛伦娜回答。

    在案件尘埃落定之后，洛伦娜接受了纽约时报的采访，她是如此回答记者问题的。这也正是她辩护的核心：宣称自己当时神志不清，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检察官以故意伤害罪名对洛伦娜?博比特提起公诉，如果指控成立，她将面临最高可达 20 的监禁。如果想要脱罪，洛伦娜有两个可以采取的辩护方向，一是主张正当防卫，二是主张精神失常，但两者都不容易实现。

    如果主张正当防卫进行辩护，最大的难点在于时间。如果不法侵害已经完成，防卫方的健康和生命安全已经不再受到紧迫的威胁，此时再使用暴力就不再构成正当防卫。若是洛伦娜在约翰骑在自己身上开始施暴时，立刻抽出刀来反抗，或许能够成功进行无罪辩护；而当约翰已经睡成了死猪，洛伦娜持刀斩断祸根行为就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