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在躲着父亲,在娘亲房中遇到父亲回来时我都会找借口离开,每每想起那晚小院中的画面,心中就似有藤曼破裂而出,不解和怨恨蛮夷生长。
父亲也曾疑惑道,柔柔为何不唤爹爹改唤父亲了。我只能搪塞道嫁人了就不能像儿时那般孩子气。
出嫁这天,娘亲亲手为我挽了发,将寓意平安的苹果放入我手中又替我盖上了红盖头,喃喃道:「我的柔柔长大了。」
我就由着娘亲牵着,泪眼婆娑的将红绸交到新姑爷手上。
我低着头跨过了一道又一道门槛,出了安府我不再单纯是安家的掌上明珠了。
上了喜轿我悄悄掀开盖头撩起帘子,白雪皑皑,娘亲一身红衣挽着父亲的手送我到了门口,好似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她温柔而优雅地向我摆了摆手。
她在和我告别。
还没等到三朝回门,安府传来噩耗说娘亲去世了。
我发了疯一样跑回家,张灯结彩挂满红缎的安府已经换上了白幡,老太太和父亲站在牌匾下似乎在等我回来。
众人在门口将我逼停,父亲抓着我的双手:「柔柔冷静,你娘亲已经走了。」
「娘亲,我是柔柔,我回来了。」我忽视父亲的安慰,脑中只想着冲进主院,娘亲一定是在主院休息而已,我出嫁时她还好好的。
「娘亲!娘亲!」府门前越来越多的百姓被我的呼声吸引,老太太看重脸面急忙道:「好啦!你娘亲昨日已经下葬了,休要再胡闹。」
我一脸不可置信,无声地望着父亲,眼神乞求他能告诉我这只是一个玩笑。
父亲眼神闪躲:「柔柔,你娘亲前日晚上得了急病走了,大夫怕有传染的风险,让我们立即下葬。」
我跌坐在地,眼前天旋地转。
抬头发现,父亲身后有一张脸有些眼熟,竟与那日院子的影子重合了。
我举起摇摇欲坠的手,质问道:「她为何在这?」
那女子长得一幅好模样,丹凤眼下还带有颗泪痣,将她衬得更加娇媚。
她对我福了福身,低眉顺眼掐着嗓音问好:「见过大小姐。」
她看起来唯唯诺诺可眼眸中尽是藏不住的贪婪和野心。
父亲不着痕迹地将她护在身后,老太太语重心长地对着我说:「这是我为文哥儿找的续弦,我们安家不能绝了后,你这个做嫡女的也要为你爹着想。」
看着老太太和父亲迫不及待续弦的样子,我为娘亲感到寒心。
我撑着月儿的胳膊勉强站了起来,冷笑着:「恐怕不是祖母替父亲找的续弦,是父亲养在别院里没名分的狐媚子罢了。娘亲下葬不到三天,祖母和父亲是不要脸面了吗?」
周围的百姓越聚越多,听到我的话后都在窃窃私语露出鄙夷的神情。
「住嘴!」老太太素来看重脸面,被我驳得当众丢了面子重重地给了我一耳光。
顾不上脸火辣辣地疼,霎时间天旋地转,失去意识前我看到父亲身后的女子瞧着我狼狈的样子嘴角上挂着得意的笑。
5
我高烧数日不退,迷迷糊糊间像是回到了儿时。
夏天的荷花开的极好,我带着两个年龄相仿的小丫鬟在荷花池边嬉戏,月儿指着池中盛放的荷花感叹道:「真美,摘了做荷花羹就更好吃了。」
我笑话月儿只想着吃,让李妈妈知道了肯定罚你做活儿。
另外一个小丫鬟羡慕地看着我发间的珍珠钗:「池塘里的荷花再美也比不过海里的珍珠呀!」
父亲对我及其宠溺,珠满楼每季最新奇稀罕的珠钗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我的梳妆台上。
我随手把珍珠钗拔下放到小丫鬟手上:「送你好了。」
转身就跟月儿到池边伸手够池中的莲蓬。
错过了小丫鬟眼中的嫉妒,我踮着脚尽量往池中靠,摇摇晃晃间感觉有人从背后推了我。
在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小丫鬟,只听仆人说爹爹将她赶出了府,我隐隐记得她的眼下有颗红红的泪痣。
病了将近一月,我才慢慢恢复了理智接受娘亲已病故的事实。
期间我还找那日看诊的大夫求证,得到的答案跟老太太说的一致,母亲得了急病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月儿从外间匆匆而入,递给我一封书信:「老爷又来信了。」
这是这个月的第三封信了。
信中内容无非是装模做样关心我的状况,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让我承认李青儿的身份,让她风风光光地嫁给安家当续弦。
我朝有规定,凡丧妻者,男子需守身一年方可再娶。若由原配指定或子女认可者,无需遵守。
信中提到李青儿怀孕了,依老太太对儿孙的渴望肯定想让李青儿马上入门。再加上安家在安阳县的地位,李青儿绝对不能无名无份地生下嫡子,安家的继承人不能是出生在外的私生子。
只要得到我的认同,李青儿就能被写上族谱代替娘亲的位置。
我倚在美人榻上想要理出个思绪,婆母带着厨房新炖的燕窝来看望。谈笑间,她提及在珠满楼撞见了李青儿带着李妈妈挑选首饰,出手阔绰,赏了李妈妈一个金镯子。
送走婆母后,月儿替我愤不平:「夫人走后李青儿将以前伺候的下人全都发卖,唯独留下了夫人陪嫁的李妈妈贴身伺候,真是吃里爬外的东西。」
李妈妈,李青儿。一根无形的线将我的疑问串在了一起。
我询问月儿是否还记得儿时一起同我伺候的小丫鬟。
「是那个被老爷赶出府的小丫鬟吗?奴婢记得她是李妈妈带入府的,最显眼的是眼下有颗泪痣…」我和月儿相互对视,眼中布满惊讶。
6
正月里腊梅开得正艳,家家户户都换上了喜庆的红色装设迎接新年。李青儿穿着正红的嫁衣被一个小轿子草草抬进了门,住在了府里的西厢房。
我还给父亲纳了个小妾。
月儿打听到李青儿本在青楼里接客糊口,半年前不知从哪弄来了卖身钱为自己赎了身就消失了。再出现时已经住在了城东的别院。
为了查清楚李青儿的企图,我收买了她在青楼里的好姐妹柳儿。
替柳儿赎了身后我把她安置在了家中店铺对面的楼阁,让她穿上娘亲年轻时最爱的湖蓝纱裙,在窗边弹奏娘亲时常拨弄的扬州小曲。
偷过腥的男人,有第一次便会有无数次。
不过三四天,父亲便摆着悼念亡妻的理由登门拜访,请柳儿姑娘能够再弹奏一曲以解自己对爱妻的相思之苦。不过这琴呀,弹着弹着就到了榻上罢了。
我故意让月儿放出消息,李青儿果然带着李妈妈一群人冲进了柳儿的楼阁中示威,昔日好姐妹不仅抢了郎君还要出言嘲讽自己也是个没名分的外室,李青儿当即拿着孩子当要挟去老太太那哭闹,说自己做娘的没名没分就把孩子打掉免得将来也要受人诟骂。
老太太一听急了,马上召集了旁支族亲在祠堂里商议续弦上族谱的进程。
在长辈们轮番说教下,我漫不经心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清了清嗓子:「祖母要是想要我点头承认李青儿,就先答应我三个条件。」
「第一,从李青儿进门起父亲名下一半的店铺归到我名下打理,进出的账目不走府里的公账,全归我支配。」
老太太拄着拐杖指着我直呼「不孝子孙」,父亲在一侧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为何会提出这般无理的要求。
李青儿忽然冲出跪在我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