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珍容这边前脚才出了宫门,封忻平后脚就接到了暗卫传递的信息,趁着上朝前还有半个时辰的功夫,他出了一趟门。
往常,宪宗十天上一次朝,都是昏昏欲睡的状态,基本不主持朝政,有等于无,全由宰相季长河和魏王主持大局,今日正是上朝的日子,与往常不同的是,宪宗今日精神颇佳,混沌的眼神中有了一丝神采,他主动问道:“羯羟左贤王求娶秦家二小姐的事情,众爱卿怎么看?”
季长河先人一步:“陛下,此事甚好,两国联姻正正可以促进两国关系发展,若是秦二小姐嫁过去,贵为羯羟左贤王王妃,于大齐,十分有益。”
一班贵族连声附和,纷纷赞同季长河的主张,各自抛出种种好处。
宪宗听完未作表态,反而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
贵族一派一头热说了许久,像极了在戏台上唱了一出独角戏,平日里和他们争锋相对的宗亲一派罕见的保持沉默,贵族一派渐渐安静下来,互相看了一眼,又疑惑地看向另一边。
平日里为了一点鸡毛绿豆的小事,两派都要吵上半天,如今,宗亲一派的沉默让原本底气十足的贵族一派有了犹豫,都开始在心里重新审视此事。
到底事关两国邦交,不可不谨慎。
宗亲一派早就得了信,对于秦珍容远嫁,他们一定要保持低调,势情况而定。皇后和宰相前日宴会上意见相左的时候是众人所见,若是这个秦珍容成为两人的间隙,他们便可用这个人打击贵族一派的势力,贵族反对,他们便跟着反对,若是贵族一派支持,他们就保持反对,现下看来,贵族一派支持,那么他们就要扛起反对的大旗。
宪宗偏了偏头:“魏王有何见解?”
魏王上前一步,满脸为难:“宰相所言甚是,左贤王求亲事关两国邦交,允了自然好,只是……”他顿了顿,“这秦二小姐名声不好,传言她是大齐第一纨绔女,这样的女子代表大齐嫁到羯羟,恐怕不能顾全大局,一个不慎,影响两国关系可怎么是好?”
秦涣文连忙站出来说:“魏王无需多虑,传闻只是传闻而已,小女从来都是一个秀外慧中的性子,只是当年骤然毁容,以致神志失常,才传出此恶名,如今小女在故居修身养性已经三年,早已不是当年神志失常时的样子。”
户部侍郎冷笑一声:“前日宴会所见,令媛却不是秦大人口中所说的‘秀外慧中’啊。”此话一出,几位宗亲一派的大人放肆一笑。
秦涣文憋红了脸,半响反驳不得。
“确实不是。却比那些秀外慧中的女子多了一分胆气和智谋呢。”一直沉默不言的封忻平突然开口,“陛下,臣有事要禀。”
“准奏。”
封忻平有意无意看了一眼魏王世子,慢慢道:“陛下,秦二小姐不宜和亲远嫁。”
“哦?”季长河望向封忻平,“封大人之意是要拒绝左贤王的求亲吗?理由呢?可别是像魏王那样的理由。”他轻蔑一笑,“羯羟一族彪悍不分男女,秦二小姐前日在宴会上表现嚣张,正和左贤王心意呢,否则,怎会迎娶一个貌丑的女子。”
封忻平淡淡一笑:“季大人所言甚是,自然不是这些理由,这些也不是理由……”
户部侍郎忍不住出言讥讽:“那是什么原因,下官洗耳恭听。”
两派向来争得你死我活,你答应的我偏发对,绝不手软,偏偏只要一对上封忻平,两派总是能摈弃前嫌一起发难。
封忻平斜看他一眼:“若不是张大人出言打断,本官正要说明原因。”
“你……”
秦涣文顺势奚落户部侍郎:“张大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户部侍郎被身旁的人拽了拽,生生咽下到嘴边的反驳之言。
封忻平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再说话才继续道:“魏王四公子围剿承天会有功是众所周知的,这其中,秦二小姐也功不可没。更甚的是,秦二小姐不仅见过苍图,还近距离接触过。”
此话一出,朝堂哗然。
“这是何意?”
“什么!”
“夫子啊!”
秦涣文吓得一跳,结结巴巴地说:“封……封大人,你这般说是何意思?”难不成说他和逆贼勾结!
户部侍郎立刻跳出来:“难不成贵族小姐和逆贼互相勾结?”
户部尚书也有板有眼地分析:“不怪得承天会发展如此迅速,原来是有内鬼啊!”
工部尚书笑了:“原来我朝一个小小的女子也能作为内鬼,真是荒谬,这个内鬼又是和谁一起待了三年有余呢?我怎么听说是魏王的四公子呢?”
许平信冷冷环视一周:“各位大人猜测也早了些吧,这里是朝堂,不是茶会,封大人还未说完话就听到各位大人议论纷纷,没凭没据张口就来,各位是说书的匠人还是为官的大人?何不等封大人说完再议,免得自己咬了自己的舌头。”
工部尚书迎头直上:“我等也不过是根据封大人的话揣测罢了。”
“哦?猜测错了工部尚书赵大人预备如何呢?”许平信谦恭一笑,话里藏刀。
封忻平出面打了圆场:“下官还未说完,各位大人就揣测起来,这般为国之心着实可敬。只是,还是让下官把话说完再下定论吧。下官的意思是,秦二小姐在襄助魏王四公子围剿承天会之际,偶然之间见过苍图两次,虽然她本人并未对苍图有过多的印象,但难保日后不会记起一些遗忘的细节。若是这些细节被羯羟人知道,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倪端,两方势力勾结起来,大齐内忧外患,危矣。”
工部尚书哈哈大笑:“封大人会不会危言耸听了,一个女子能做什么。”言下之意很看不起秦珍容。
封忻平也不反驳,只是事不关己地说:“能做什么谁又知道,当年承天会起来的时候,诸位大人也是不屑一顾的。”
工部尚书的脸皮抖了抖。
秦涣文听了身子抖了抖,他身为秦珍容的父亲,被季长河委以重任,一定要促成她远嫁之事。可是,秦珍容自从曲河回来,性情大变,是不会顾及秦家众人死活的,要是她任性而为,一旦出事,秦氏一族将面临灭顶之灾,他实在不敢卖花赞花香。
他不语,贵族一派却喋喋不休,力证秦珍容区区一个女子,不成气候。
封忻平也不争,朝皇帝一拱手:“这是臣的考虑。”至于贵族一派抛出来的种种理由,他一概不理,只说了最后一句,“羯羟势大,军事上屡屡压制我朝,若是再有契机,不知各位大人的贵族身份打算怎么保。或是像前日一样,在宴会上就算被欺辱上头,也只得忍气吞声,从此做低伏小,尊他羯羟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