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忻平一句话成功让朝堂寂静无声。

    当得了官的都是人上人，从来就是呵斥别人，甚少被人呵斥，前日众人被一条火龙吓得面无人色，都只能忍气吞声，一个怒字都不敢往外说，深怕激起羯羟一族的不满，让好不容易停息的战火又一次烧起来，可谓憋屈。

    这次战役，连丢十座城池，若不是有鲁国公守着进京要道，羯羟一族说不定都要打来了，那些日子的惶恐不安深深烙印在每一个贵族的心里，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是羯羟一族真的和承天会勾结，他们哪还能安享富贵。

    一时间，贵族一派都没有主意，纷纷看向季长河。

    承天会一直是季长河身为宰相以来最头疼的事情，它不像是两国战事，低头赔钱就能换来太平无忧，而是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毫无破解之法。它利用贵族和宗亲之间的矛盾，借刀杀人，已经斩去了他身边几个得力贵族，若真是如封忻平所言，那么让秦珍容嫁过去反而是一件坏事。

    不过，季长河起疑，开口问道：“说起来，那日在曲河，见过苍图的人不少，何以见得秦二小姐最特别。”

    封忻平回：“近过身的确是没有，即使当时有五个睚眦卫的高手三打一轮番上，也进不了苍图三尺之内。而秦二小姐，几乎就在他身侧。”

    大理寺卿胡大人嗤笑：“要勾结早就勾结了，何必等现在。”

    封忻平平静看了他一眼：“也是，或许羯羟自己都想不到他们能攻下大齐十座城池直逼上京城，有如此良机。”

    羯羟一族现在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更有吞噬大齐的信心和实力。

    胡大人笑容凝在唇角，唇边的胡子一抖一抖的，半响说不出话来。

    封忻平朝众人看了一眼：“若是诸位大人依然觉得秦二小姐出嫁和亲并无不妥，下官便不再言语。”

    户部侍郎十分活跃，他接口道：“封大人所言甚是，这秦二小姐前日与羯羟一族争锋相对，这般情况下左贤王依然求娶，怪哉怪哉。”

    工部尚书哼了一声：“秦二小姐可是南国芙蓉，求娶有何怪异。”

    户部尚书也哼了一声：“一朵凋零的芙蓉。”

    工部尚书提高了音量：“左贤王奉上了羯羟治疗的圣药，南国芙蓉再次绽放只是时间问题。”

    户部尚书词穷，工部尚书得意地笑了。

    许平信趁着这个空隙道：“臣认为，秦二小姐外嫁弊大于利，臣亲眼所见苍图对秦二小姐保护有加，竟允许秦二小姐近身，说起来，南国芙蓉也是名动大齐的美人，若有契机，或许对捕杀苍图有一定用处。”

    季长河意有所指地问道：“世子之前正是负责围剿承天会，又在现场，既是亲眼所见，到底当时是何情况呢，何不说来让我等一同参详。毕竟羯羟求亲，是一件喜事，拒，事关两国邦交，要付出的代价一定不小，总要衡量风险。”

    那日在承天会曲河据点的人不全是许平信的人，山上发生的事，季长河也了如指掌，在许平信和封忻平的只言片语中，他已经完全明白了。那日在山上救了苍图，又被苍图救走的神秘人想必就是秦珍容，封忻平所言不虚，苍图和秦珍容之间确实有羁绊。

    秦珍容说来也不过区区女子，父亲还是为他效力的，除掉她有的是办法，让她嫁去羯羟，就像封忻平所言，弊大于利，何必去冒这个险。况且，他觉得最中听的一句就是，南国芙蓉的美貌说不定真的能迷惑苍图，进而除掉这个一直盘踞他心头的心腹大患。

    而且，现在又可以利用她对付魏王府，着实好用。

    许平信脸色难看，他看穿了季长河的意图，当日众目睽睽之下秦珍容将苍图救走，无论是在据点办事不利的自己，还是在秦府以性命保证的许子信都会遭到责难，轻则免职，重则流放。可他无法置身事外，源于上朝之前封忻平的拜见。

    封忻平悠然喝口茶道：“当日在山上阻止了世子一众追击，间接救走苍图的正是秦珍容，听说当时世子判断准确直接入府拿人，却被四公子阻止。”

    许平信冷眼不语。

    封忻平自顾自说：“四公子本来应该获得晋升的机会，却不想关心则乱在皇后娘娘的生日宴会强出头，被抓住把柄，白白断送了一个升迁的机会。为了让四公子锻炼武艺，皇后娘娘已经准备向陛下建议，升任四公子为游击参将，入辽东总兵麾下，世子以为如何？”

    辽东总兵是贵族一派的一员虎将，那一片是贵族势力范畴，容不得他人踏足，宗亲一派也不会去插手辽东的事务，辽东虽然并不常起战事，却也不太平，贸然踏足风险太高。而且两派都有一个共识，朝堂内的斗争决不能牵扯进边境事务。

    可是，季怀贞竟然要打破这一个共识，让许子信到辽东！许子信作为第一个打破共识的人，就算是有三头六臂，到了如龙潭虎穴的辽东，想要安然无恙，也是不可能的。

    他不能去！

    许平信费了好大力气才压下一腔担忧愤怒，平淡地问：“想来御史大人不是专程来告诉我舍弟的升迁事宜吧。”

    封忻平笑意如春：“自然不是，皇后娘娘命下官前来与世子打个商量。”

    许平信眉目冷淡：“什么商量？”

    封忻平道：“秦二小姐一定不能和亲远嫁，其中，需要世子的帮忙，也是为四公子谋一个前程。”

    为了许子信，许平信不得不答应封忻平的要求，联合阻止秦珍容和亲一事，且一定要成功。好在，这事情对宗亲一派来说，并不是坏事。季怀贞要留下秦珍容，不惜打破两派对立的共识，可见对秦珍容的重视，而贵族一派坚持要答应左贤王求亲，除了羯羟势强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们也担心秦珍容会分化季怀贞和贵族一派的联系。

    为此，许子信对这件事用了十二分心思，势必要留下秦珍容，也势必不能被牵连其中。

    季长河的问题刁钻，就是要趁宗亲一派分心说服留下秦珍容放松警惕之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他，早就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