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许子信对秦珍容表现出盲目的信任和一厢情愿的关怀开始,许平信就预料到了最坏的打算,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已经在他脑海里演练了不下十遍,演绎出各种不同的走向。
季长河见他始终不发一言,眉角的笑意越发深重:“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许平信在贵族一派叽叽喳喳声中缓慢道:“确实是秦二小姐出手将睚眦卫几名侍卫击倒,让苍图趁机逃脱。”
秦涣文腿软得几乎要跌倒,颤声道:“这个……这个逆女……”
户部侍郎拖长音调,不怀好意:“原来我们之中真的有人做了承天会的内鬼!”
季长河制止大理寺卿的反驳,亲身上阵:“说起来,秦二小姐在金陵之时,确实贤明远播,求亲者众,可惜一时毁容乱了心智,送到乡下修养。却不想越发癫狂,若是秦二小姐真的是内鬼,那么和她朝夕相处并且在世子拿人之时出手阻止以命担保的四公子又是什么呢?”
秦涣文立刻跳起来撇清关系:“下官绝不会这般教导女儿,怕不是小女被人蒙蔽!”
户部尚书呵斥:“你是什么意思?”
工部尚书吼叫着回答:“世子办事不利是肯定的了,魏王府的四公子是什么意思就不知道了!”
大理寺卿阴阴一笑:“在大齐兴风作浪三年的承天会,一直以来神出鬼没,竟然只靠魏王四公子当枪匹马就捣毁一个堂口,这事看来蹊跷。”
兵部侍郎冷着脸道:“莫不是魏王四公子哄骗了秦二小姐,两人联手做的一场戏,什么苍图、什么叛党怕是子虚乌有,全是他功名利禄的道具。”
魏王冷冷看向他们:“我儿受尽委屈,以一个贱民的身份存活三年,就是为了拔出大齐之患,现在是贵族的女子做了内鬼,却把脏水往我儿头上泼是何道理!”
秦涣文高声道:“小女只是一个弱质女流,她懂什么!”
户部侍郎也高声道:“昨日宴会上,秦家的二小姐表现可不是一名弱质女流的样子。”
“够了!”许平信怒喝一声打断两派的争吵,向着皇帝道:“陛下,其中缘由请听微臣道来,秦二小姐不是承天会叛徒,舍弟也不是办事不利,实则是曲河承天会据点之下,尽是火药!”
满堂哗然,许平信充耳不闻,继续道:“苍图若死,据点之上所有人都会被炸药一并炸得闭嘴。”
大理寺卿拖长音调:“总算是炸死了一个苍图,也不亏。”言语之中,轻慢许平信之意毫不掩饰。
魏王冷笑:“一个苍图死了有什么用,承天会里面难道没有可用之人,哼。”
季长河神色冰冷:“据点之下是火药的事情怎么之前没有禀明?”
许平信不慌不忙地说:“这也是曲河收尾的侍卫前几天快马加急送来的消息,舍弟直到那一刻才告知真相,这正是他们计划的一环。当时若不是秦二小姐及时出面阻止,后果不堪设想。”
季长河满脸狐疑:“这事为何之前不禀明?”
许平信淡淡道:“没有真凭实据之前,这话谁敢乱说,刚才朝堂上的混乱,宰相大人亲身经历不是吗?明明有功的舍弟和秦二小姐差点就成了叛徒呢。”
工部尚书还要反唇相讥,宪宗已经哈哈笑了起来:“哈哈,如此,这个秦家二小姐倒是个人才,和魏王家的四小子一样。”
季长河眼见大势已去,想要借此机缘扳倒许子信的机会已经流失,却仍不愿就此罢休,他叹口气:“曲河相处中的孤男寡女……这,有失体统。”
秦涣文一抖,马上跳出来撇清关系:“是下官疏忽,以为曲河远离纷乱,宜修身养性,不想却让宵小有可乘之机!”
大理寺卿不怀好意一笑:“众人所见,魏王四公子对秦珍容十分上心,这一边身负朝廷重任,一边牵挂儿女私情,四公子能耐,处理得宜啊。”
这话夹枪带棒让魏王脸色青红一片,许平信反而淡然:“那是,胡大人每日高床软枕夜夜笙歌,哪里知道舍弟身负重任的苦楚,秦二小姐智勇双全更甚男子,他二人不过惺惺相惜罢了。”
一道亮光划过季长河脑海,计上心头,他道:“未婚男女交往甚密始终有失体统,但恰恰又是适婚男女,郎有情妾有意,何不成其美事。”夫家是宗亲,效力对象是皇后,到看看这个秦珍容打算怎么办。这样一来,也不用和皇后闹僵,却能无声无息处理掉一个眼中钉,甚好。
许平信脸色变了变,很快恢复如常,他怎么可能让秦珍容嫁入魏王府,他道:“只是羯羟左贤王求亲之事怕是不好拒绝。”
工部尚书讥笑道:“世子不是反对远嫁的吗,怎么又不好拒绝和亲了?”
许平信关心则乱,一时失言,他嘴角抿了抿,没有说话。
封忻平突兀地笑了:“关于拒婚,微臣已有了主意。”适时解了许平信的尴尬。
宪宗有些昏昏欲睡,闻言醒了醒神:“爱卿快说。”
封忻平道:“秦二小姐若是有官职在身……”一句话还未说完,整个朝堂都沸腾起来,各种不可思议的震惊滚滚而来。
“混账!女子怎可为官!”
“简直胡说八道!”
“区区一个女子也配!”
“嗯……”宪宗陷入思考,朝堂各种谩骂之声忽然如烛火熄灭一般,迅速没了声响,他道,“不无不可。”
“陛下,万万不可呀。”季长河立刻出声反对。
宪宗只是环视了朝堂一圈,一句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三年来,除了这一次旗开得胜之外,有没有一次抓住过承天会的人?”
朝堂一时鸦雀无声,众人都低下头。
宪宗再问:“羯羟势强,承天会叛党作乱,内忧外患已经让朕焦头烂额,别说这事是板上钉钉的真事,就是捕风捉影,朕也不能让秦二小姐外嫁。对付一个承天会,满朝无能,现在还打算给羯羟机会颠覆我大齐不成!”
无人吭声。
宪宗年少亲政,励精图治实现中兴,可谓千古一帝,自有一派王者风范,几句话就让朝堂上的官员统统闭嘴,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
宪宗淡淡问一句:“爱卿难道有什么其他的主意可以拒婚吗?”
满朝无言,谁敢拍胸脯保证有足够理由让羯羟人打消求亲的想法,若是羯羟人不接受,激发事态,岂不是将自己搭进去,既然封忻平愿做这出头鸟,就让他一力承当。
魏王领头答:“陛下英明,是我等目光短浅。”
季长河也附和:“陛下英明,臣等没有异议。”
宪宗点点头,问道:“谁敢前去拒婚?”
封忻平一马当先:“微臣敢去。”
宪宗满意道:“很好,如此,一切就交给爱卿了。”他笑眯眯地对魏王说,“听宰相一言,魏王四公子和秦二小姐着实良配,魏王也准备准备迎娶儿媳妇了。”
魏王诚惶诚恐谢恩,笑容里是并不乐意的苦涩。
季长河笑了笑,也不算输得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