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珍容解开了蒙浊清的穴道，让八面玲珑的封忻平自行和他协商，放心的带着承天会的一帮女人下了山，一个个将人安置到马车上，正准备上车等候，有人唤住了她。

    秦珍容回头看到许子信，愣了愣。他面容憔悴，眼里黑沉沉的，没有一丝神采，那个开朗的徐正，和恢复了身份丰神俊秀的许子信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

    她知道，说服魏王府出兵相助，许子信一定出了不少力。

    许子信看着她挤出一个笑：“秦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秦珍容报以一笑：“好。”

    许子信带着她远离了人群，半响才满怀歉意地说：“对不起。”

    秦珍容疑惑道：“为什么要道歉？”

    许子信眼里是深重的悲伤，秦珍容看了也跟着难受，她问道：“你以为是你让我遭遇这些祸患的吗？”

    许子信痛苦道：“若不是我的父王母妃如此对你，对你妹妹，你就不会和封大人成亲，不会成为季氏的眼中钉，不会落到今日这样的地步。”

    秦珍容想到了玉容她们，无尽的悲伤一下席卷了她，她望着天空上一轮月牙，缓缓道：“和你没有关系，一直怪自己做什么，错的是做错事的人。没有你，我依然会是贵族一派的眼中钉。”

    许子信苦涩一笑：“不是我的话，你也不会连撒气到魏王府都有所顾忌，不会这么忍气吞声。”

    秦珍容沉默了一下，才道：“确实是因为你，我没有报复魏王府，不过也是因为魏王府运气好，没有害到我。”那些已经死去的亡魂，没有一个人对魏王府有仇，否则，就算是你许子信的父母，我也一样不会放过。

    许子信眼中的自责更甚，秦珍容看他一眼，别开脸道：“有你的关系在，却也不完全是，是时代的错，是法制的错。”就像是自然规律，狮子吃羚羊是生物链的一环，在这个时代，贱民就是羚羊，贵族就是狮子，狮子之间的斗争不在乎牺牲掉羚羊，因为这是他们一直认同的法则。

    权力的争斗，政治的博弈就连现代都不可避免，只是……

    秦珍容勾起一丝冷笑，眼中精光一闪：“丛林法则的受害者和加害者，我会告诉他们，什么才是规则！”她看了一眼许子信，“魏王府若是做得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自会有人前来报仇。以前的事情轮不到我管，但以后，希望魏王府好自为之，要是动到我头上，我绝不姑息！”

    而我，不会手软向曾经欺辱过我的人亮出利刃！然后，改变这个视贱民如无物的世界规则！

    “我沦落到今天，与你无关，魏王府害我，也与你无关，你的自责可以收起来了，到此为止。至于我们，就这样断了吧，不要做朋友，甚至连相识的人都不要做。我不需要你内疚，不需要你关心，就算我奄奄一息死在你面前，请你都不要看我一眼。因为我也会这样对你，你是许子信，魏王府的四公子，和我，是两路人。”

    秦珍容顿了顿，扬起一笑继续道：“但我会一直记得，那个在曲河，给与我诸多帮助的我的好友徐正。那个永远活在我记忆中的朋友。”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等等。”许子信叫住准备离开的秦珍容，一面忍受心里千刀万剐般的疼痛，他们走到今日，终究是形同陌路了。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身为贵族就不该和秦珍容有感情，更不该奢求一段不合时宜的婚姻。

    他很快将这些思绪深藏，稳住了几乎失控的悲伤，有一件更加重要的嘱托需要他传达。

    他道：“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助的，关于端王府。”

    秦珍容看向他，见他的神情严肃而悲伤，猜不透端王府和他有什么关系。

    许子信眸色沉沉看着她：“包杨笙……他中毒身亡了。”

    秦珍容心中一紧，突然脑海中有了一些模糊的影像，她的手不能自主的抖了抖，哑声问道：“他的死，是不是和我有关？”

    许子信垂下眼帘，轻声道：“他回京的途中正好遇上玉环体力不支跌下马来，于是，由他带着你离开，玉环咬牙坚持迷惑追兵，连人带马坠入悬崖。”

    秦珍容已经知道了玉环如今高位截瘫，可听到许子信描述当日情形，一颗心仍然纠成一团，眼泪不由自主落下。她仿佛能透过时空，回到当日，看到玉环为了保护她而决然赴死的心情。

    秦珍容低下头把眼泪擦干，哑着声音问道：“他……为什么要救我……”

    许子信低垂眼眸，低声道：“因为你有一颗君子坦荡的胸怀，他十分佩服，还有，他有一份愧疚。”许子信深吸一口气，继续娓娓道来，“他救了你，把你藏在他在乡下的宅子里，细心照顾了一日，很快发现，他中毒了，看你的样子，他知道你也中毒了。”

    秦珍容心里也很难受，一个她完全没有多余交情，甚至没有给过好脸色的人竟然舍命救她：“他……”

    许子信半响等不到她的反映，才继续道：“全程搜捕，药物监视，他就明白了情况，辗转找到我，想让我告诉他联系承天会的办法，让他们救你。我想去看你，他说，你的毒，世上少有人能解，承天会或许有这个本事，而我去了毫无用处。救你，这是重罪，他是活不成了，希望我能保他家人无虞，别被他牵连。他为救你而死，一直不曾后悔。”

    秦珍容深深闭眼，呢喃问道：“他为什么不后悔呢？为什么不等着承天会一起救他呢？”

    许子信苦笑：“贵族和承天会勾结是死罪，他怕连累端王府。”他叹口气，同病相怜道，“端王府想要利用你对付贵族一派，进宫和太后争宠，完全不介意以你的生命幸福为代价。他作为端王府的子孙，为保家族屹立不倒，虽不认同，却没有更好的主意，只能违心参与到这个计划中。他是真正的君子，他不愿做这样违心的事情，又不能违抗家族，最后，在生命的尽头，他做了……自己。救你，是他希望的事情。”

    秦珍容的心情很沉重，她几乎站立不稳，扶住了一旁的树木，面色苍白道：“又是为了争权。”

    许子信不语，看着树林深处辨不清一切的黑，淡淡道：“是的，又是。”他抬起头，目光坚定，“我和他……也是一样的。但我不想走他的老路，我不会违心去帮家族做事，我为魏王府做的，已经够了。”

    秦珍容一震，无言看向他，半响才道：“你打算做什么呢？”

    许子信轻轻笑了笑：“大约寄情山水，不问世事。”他的笑容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和解脱，反而是一份无可奈何的沉重。当他的父母兄长千方百计用一些下作手段阻止这场婚事，想要伤害秦珍容的那一刻起，他的失望和痛苦一直都在与日俱增，更甚的是，他们早就知道秦珍容会像猎物一样被季长河围捕，他们依然袖手旁观，甚至，为围剿她默默出了一份力。

    他现在没有办法原谅他们的所作所为，也不想和即将回归政坛的秦珍容敌对，他和包杨笙一样，对于自己的选择和家族的选择冲突时，一样无可奈何。

    而且他知道，这样的冲突只会因一方的消亡而终结，而无论是哪一方，他都会无比痛苦。还不如，放手离开，不问世事。

    秦珍容眼里是深深的悲哀，不仅为许子信，也为她自己。

    秦珍容深吸一口气，笑了：“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许子信真诚道：“你回到上京城中，对于宗亲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他们会利用你来对付贵族一派，只要没有我在，魏王府不会过于为难你。”

    秦珍容冷笑：“没怕过！”

    许子信放心一笑，继而眉头微皱：“端王府的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