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婧宸双手一捂脸，哭道：“脸好痛，求你不要再打奴婢的脸了！”

    皇上终是不忍责罚，转头瞧着赵正德道：“明日喧太医过来给她瞧瞧，如有好转，妥善安排着她出宫，送回宁国侯府。”

    彩云和明月曾是宁皇后的陪嫁丫头，皇上倒不忍看着她在这深宫中孤独老死。

    “奴婢不走，奴婢要在这里守着娘娘，奴婢不走，不走……”

    宁婧宸说时陡然起身，转身离去，口中还喃喃着‘奴婢不走’，直至行至西侧殿门前，宁婧宸才敢回头看了看，可算躲过了一劫。

    她伸手摸了一把脸上的灰土，又轻轻吐了几下，方才情急之下抓了一把土就往脸上抹，一不小心抹了些进嘴巴。

    不知为何，在听闻皇上说思念她时，她总有种万箭穿心的感觉。

    她应该恨皇上的，不是吗？

    恨他毁了她的孩儿，糟蹋了亲妹妹又害了她兄长，更恨他是非不分，竟信谗言有意株连宁氏九族！

    可她的心为何要那么的痛呢，为何要在这滔天的仇恨中为皇上寻着借口，甚至妄想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宁婧宸啊宁婧宸！再活一世你还要如此的优柔寡断，心存善良吗？

    在她想得正入神时，肩膀忽地被不轻不重的力道拍打了一下。

    她猛地回神，惊得根本来不及掩上手绢，就那么呆怔怔的看着身后的人。

    “你是谁呀？”彩云嘻嘻一笑，又道：“嘿嘿……是皇后娘娘让你来的吗？”

    宁婧宸发现是彩云，心里堪堪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定定看着她，柔声道：“彩云，明日皇上会命太医过来替你诊治，你要好好配合，把病治好，皇上会将你送回宁府。”

    她伸了伸手，想去安抚目光呆滞的彩云，手指还未触及，彩云猛地缩回了脑袋，胆怯地后退了好几步，猛摇着头然后跑开了。

    “彩云！”

    宁婧宸无意触及到她眸低的那丝疑虑，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急躁不安了起来。

    半响，彩云已经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她才压低着脑袋往后门走着，在路过西侧殿的偏屋时，顿了顿脚，这里头住的便是明月，听闻明月被罚杖责之后在此躺了这么久，伤势不仅没有好转，伤口反倒是发炎胀浓了。

    她听着屋内传来细细的呻吟声心里头竟有些不是滋味，然而心底有个声音在提醒着她，断不能再心软，她咬一咬牙，快快离去。

    -

    为了避免再次撞见皇上，宁婧宸特意绕回了锦绣宫的后门，准备从香春宫那条路回去，她心下寻思着仪妃被罚了，皇上定不会去往香春宫的方向。

    她掩着面，练武之人本就脚轻步伐快，亦能巧妙地躲过内侍的巡查。

    忽地，刚一踏入香春宫前的巷子时，入眼的便是皇上和张永望，他们似是刚到，赵正德正喘着气。

    宁婧宸身子一侧，掩身到了石柱后，竖起了耳朵。

    “皇上，您要进去吗？”赵正德大口喘着气。

    “咱们刚看见那小太监就是往这跑的，没错吧？”皇上伸手指了指香春宫的大门。

    赵正德重重颔首道：“没错，奴才亲眼瞧见他跑进去了。”

    “那还等什么，敲门！”

    皇上揪着赵正德的肩膀，给推到了门口。

    赵正德的脑袋‘哐当’一声撞到了门上，效果明显，下一秒宫门便吱嘎一声开了，像是有人等着开门似的。

    “皇，皇上……”

    开门的太监扑咚跪地，正要扬着嗓子报唱被皇上给制止了。

    “免了通报，把门关上，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准出去。”皇上说时劲直朝着里面走，猛地又回头道：“刚才进来的奴才往哪方向去了？”

    “回皇上，去往仪妃娘娘的洛生殿了。”

    皇上微微一愣，依言朝洛生殿走去。

    远远地，便听到了殿内传来了细细的哭声，赵正德停下脚步，抬眼看着皇上，疑惑道：“皇上，还是奴才先进去看看吧？”

    他生怕仪妃又出了什么茬子。

    皇上挥一挥手，眼下顾不得那么多了，径自走了去，里头的声音越来越近。

    “娘娘，您就不要再伤心了，奴婢已前去打探过了，三宝在容贵人那儿过得很好。”

    跪在地上的太监声音很是清脆。

    “本宫哪里放心的下，这心里头慌得很，曾经答应过姐姐要照顾好她的三宝，都怪臣妾没用，中了那容贵人的圈套，差点害死了三宝，哎……”

    仪妃重重叹了口气。

    皇上刚想抬脚，屋内声音再次响起。

    “只要容贵人是真心待三宝，本宫也就放心了，语子啊，这以后你也不用再扮个太监去打听消息了，免得又生了事端。”

    仪妃拈着手绢轻轻抿去眼角将漫出的泪水。

    “可是，娘娘，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就这么算了吗？”地上小太监声音中带着哭腔，俨然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仪妃闻言厉声呵斥道：“住口，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只要皇上安好，本宫就算是死也不委屈，你们都下去歇着，这事不要再提了。”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屈着身子站了起来，正要往后退。

    “皇上驾到！”赵正德尖着嗓子道。

    小太监闻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掩着面趴在地上一声不吭，浑身瑟瑟发抖。

    “皇上，您怎么来了？”仪妃不由地喜极而泣，举步上前，屈膝弯腰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断然没有理会他，直直瞧着地上的小太监，疑声道：“抬起头来！”

    小太监抖得更是厉害了，更不敢抬头。

    “皇上让你抬头呢！”赵正德走上前，弯着腰对着小太监说。

    仪妃故作惊讶一愣，连忙解释道：“皇上，她是臣妾的宫女语子，语子之所以打扮成太监，都是臣妾的意思，您要罚就罚臣妾吧。”

    “皇上，都是奴婢的错，娘娘她是因为太过牵挂三宝才会命奴婢前去偷偷打探三宝的消息，奴婢为了掩人耳目所以穿了太监服，奴婢有罪！甘愿受罚！”

    语子挪了挪身子，不停磕着头，脑袋在地上磕的‘咚咚’作响。

    “行了，朕让你抬头！”

    皇上眼下丝毫没耐心看她们演主仆情深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