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越走越窄,越走越矮,又越走越暗。
这段通道已经慢慢没有了月明珠,所以墙面一片漆黑,一点光线都没有。
我们点亮了火折子,才勉强看得见近处的路。
先是一段高过人头的路段,感觉到是往上走的,不过幸亏路倒是平坦的,算是比较好走,走了大概有两三个小时。接着又走了一段高不过一米的路段,我和阿带两个人痛苦不堪地半爬半走,慢慢地向前挪了大概也有俩小时。中间又走了十多段大概深三四米的梯级,这攀爬的地段也用了大概四五个小时,最辛苦的是攀爬的这段。
不过好在现在是两人组团,遇到爬高的地方,我和阿带轮流做地基,让对方踩在肩膀上爬上去,到了上面再把下面那个人拉上去。
总之,这一路上疲惫不堪,困意袭击。
我算了一下,昨晚六七点上岛,一路折腾到现在,大概是早上五六点的天,外面应该已经天亮了。
这么一走一攀爬,我的水平位置大概升了有五十多米。直到我们到达一恢复平坦,两边好像还岔路的一口子上,我有气无力地跟前面的阿带说:“阿带,我实在走不动了。昨晚我没上岸,正经晚饭都没吃成,现在早餐时间,没有吃的,我没力气了。”
然后也不等阿带说什么,我软软地坐到地上,打算歇歇脚再走。
阿带停下来,回过头对嚷嚷道:“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我有专门治饱肚子的。”
原来阿带昨天在集市了买了两个红豆粽,两只百撑,有时候撑船的时候顾不上吃饭就随便打发。阿带把粽子和百撑放在裤头管里。百撑是用木番薯粉制作的一种糍,里边放萝卜丝。这两种在平时不屑吃的专门治饱肚子的食物,现在我吃得津津有味。
阿带也吃了一个百撑,开始的时候还好好的,后来一会边吃边哭。
我赶紧问:“怎么了?”
阿带呜咽着说:“百撑真好吃。以前我阿娘在家的时候经常做。我阿娘都被关死了。”
我安慰他说:“你现在不是有西江月明珠这条方子了吗?以后可以用这条方子救人了。伯母知道了,泉下有知,也是安慰的。”
阿带才止住哽咽,把一只百撑吃完。
我看着这个有时候挺油腻的中年男人,其实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心里叹息,却不知自己究竟在叹什么。
想着想着,没多久我就呼呼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阿带不见了。
“阿带?阿带?”我揉揉眼睛,打个呵欠,舒展一下筋骨,对着两个岔口轻轻地喊。
阿带没有应我。
我把身上的火折子点亮了,阿带不在附近。
我脑子不是十分地清醒,但是人已经站起来了,还没站直身子,被头顶轰一下撞个满眼金星。
“我擦!”我骂了一句“好痛啊!”
右手边的口离我大概一米不到,斜对面的岔口大概离我有两米多,两个黑乎乎的洞口面对面,让我想起来我从前的一个邻居的院子。那个邻居家据说是北方迁过来的,祖上世代为官,所以他们有把祖宗的衣冠冢建在家园附近的习俗。邻居家的院子左边的附屋外面,就有两个这样黑乎乎的洞口,因为那两块标识墓主身份的石碑被安放在通道深处大概十多米的地方,而不是立在外面。听邻居说他们一家衣冠南渡几百年原来,祖先坟墓总是遭到贼人破坏,所以后来他们想出这招隐忍的墓葬法。
“难道这是两处古墓?”我心里纳闷了。
想着,我不由得想看个究竟,于是拿起火折子,往右手边那个黑洞摸去。
正要动身,突然从斜对面那个洞口卷起一阵呼呼而来的冷风,那风声在那个密封又黑暗不明的一个空间里突然响起,令人毛骨悚然,汗毛直立,一阵阴冷之感,瞬间由内致外扩散。
我睁大嘴巴,双腿发软,只差点要喊出:“啊!”来了。
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那股令人丧胆的阴风一下子从我面前闪现成一道虚幻似真的圆柱形白光,夹杂着一股冰冷刺骨的雪花,哗啦哗啦,像一列超音速的列车疾驰而过。
那尾随的雪花飘落地下,带着一股被烧过的气味,在地上变成一块块灰色的甲。
这段“超音速列车”大概驶了十来秒,才全部过完。
幸亏我离那洞口还有一段距离,要不然我人在洞口的话,不正好被这段燃烧的“列车”给烧成灰了?
可是阿带呢?我不由得担心起来。
阿带去哪里了呢?
我决定还是进去右手边那个黑洞看看,正在这时候,从我后面的洞口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我又一惊,赶紧又爬回来洞口外面,不过这时候我看清楚了,原来是打着火折子回来的阿带。
“阿带!你去哪里了呀?”我着急地问。
阿带大口呼气,把火折子一扔在地上,颜色苍白得像棉花,眼睛挣得爆出血丝,咋眼看去,简直就像是刚从地洞出来的僵尸。
我爬山去拍拍他的脸:“喂!阿带!听到我说话了吗?”
阿带目光呆呆地,一点反应没有。
我使劲拍他的脸,掐他的人中,按摩他的大腿。
好一会,阿带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不知道说的什么。
我又推了他一把,大声叫他:“阿带!阿带!魂魄赶紧回来!魂魄赶紧回来!魂魄赶紧回来!”
这招叫做叫魂,是以前我祖母教的。小时候我还有弟弟的时候,她就用过这招。我原先觉得用这个特别扭,因为大家都认为这招是迷信招儿。不过在这个地方,生物只有我和阿带,再怎么迷信,我总得试试吧。
阿带像突然吃错药似的大叫起来:“原来是真的!真的!”
我拍一下阿带的脑袋,以同样大声的声音喊他:“什么是真的?你回答我!”
阿带像疯了似的,瞪大眼睛,对着空气大叫了一会。用双手扒拉猛刨地上的泥土,把两手刨的鲜血直流。接着又是被鬼怪附身似的,在空中挥舞双手,嘴上做出一种很用力的姿势,发出轰轰轰的声音。
他跪在地上,脑袋不停地摇晃,双手在空中作出很多大鸟飞翔的动作,嘴巴还不断地发出很多拟声词。
“炸啦!人头啊!死人啦!”
阿带大叫了几声,接着两眼翻白,眼皮一耷,晕了过去。
我用力地推推阿带,用手掌压他的心脏,用指甲掐他的人中,还是不见他醒。
我把他鞋子脱掉,这家伙是个臭脚,不过也是没有办法,我握紧拳头,用关节戳他的脚掌心,拼命戳。
还是没有反应。
“喂!你醒醒!”我大声叫着。
阿带像死了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