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是黄麒英师傅是南海人，心里想：按照行政地区划分，我跟这位英雄，还是半个同乡啊！都是“南海郡”的嘛。

    正这么想着，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我打开房门一看，原来是送洗脸水上来的伙计在敲我自己的那间房间的门。

    我给伙计开了房门，那伙计把水盆子放下，正要出去，我赶紧喊住他，问：“你晚上住还是不住这里？”那伙计摇摇头，说：“我是大湖本地人，有家有口，不住这里。”

    我见他说是个本地人，就接着问：“你知道昨晚我见到什么了吗？”

    那伙计摇摇头。

    我弱弱地说：“昨晚我见到一只无脸的。”

    那伙计听了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巴，吞了一口口水。走到我跟前，低声说：“虚。。。。。。你可别乱说啊！哪里有什么无脸的。”

    我正色地说：“我是一个客人，而且是坂桓将军请过来的客人，跟你们无仇恨纠葛，我为什么要乱说一通呢？”

    伙计想了想，点点头，说：“也对。”接着脸色转暗，神秘地说：“不过啊，关于这个无脸的，人家是这么说的，我呢，也是听来的，发生那件事的时候，我还没出世呢不是。”

    ”

    那伙计想了想，就说：“太早了不知道。大概在二十年前左右，这剑山之东，浔江以北，这周边方圆几里，都是一个姓黎的官宦人家的地皮。这个姓黎的呢，得罪了一个江湖上来的人。这个人是个破落户，一无家产，二无亲属，所以也就心狠手辣了，在大湖寻了个地住下，谋划一番，一天晚上一下子就把这个姓黎的一家给杀光了，姓黎的官人有一个幼女，不过这个幼女是个傻的，这个破落户见傻女不懂人事，就把人家强奸了最后把人给捅了一刀，接着一把火烧了人家官府。听说那个傻女没被捅死，被大火吓坏了，就追着那个人，一直追到外面那个码头路口那里，就在那里死掉的。”

    我哦了一声，那伙计见我明白了那个无脸怪的事儿，就安慰我说：“听说只要你知道那只东西的名字，说知道是她，她就不敢再来的了。”说完，又叹气：“你说这些跑江湖的，怎么下得手去把人家一家大小全都杀了啊！”说完就摇摇头，出去了。走了几步，又停住，回过头跟我说：“客官，你洗完脸就把盆子放在门口外面就可以了。我一会上来收拾。”

    我胡乱洗了一把脸，把脸盆放在门口处，让伙计一会过来拿。

    估计坂桓将军今天先不会见我，因为他昨天就说了，让我置办几身合体的衣服，再过去上班。所以今天我的任务是溜火车：逛吃逛吃逛吃。

    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早餐。

    我也不熟悉，走得出来冰泉驿馆，隔着一条马路，就是江边的一块平坦空地。此时摆摊的商贩还没有散去，还三三两两的一边把买卖张开，一边互相搭着嘴拉起各种各样的话题。

    我到了码头，三仙阁的护勇早就看见我了，远远就打起招呼来。尤其那个苏罩，这次，见了我像见了亲兄弟似的，我还没走到跳板呢，他就迎了上来，一上来就拍着我的肩膀，嬉笑着说：“大学子！鹿马公子，这边请！”

    见他这么热情，我有点不好意思。莫铁站在船上，只是微笑，点点头，招呼我上船。我上了船，他又对里边叫了一声，里边出来那个老头领班，把我带进去大通间那里。

    我学那天公孙梁上，叫了几个点心，一壶茶，慢慢吃起来。

    差不多快吃完的时候，从三仙阁侧边那条私舫走出来几个人，我抬头一看，居然是玉面郎中孔森和黄麒英，孔森后面跟着孔瑞申，还有烂头办，再有一个就是阿劈-阎王劈，还有一个是我没见过的年轻人，一共六个人，从连接着三仙阁和私舫的那条木板桥在我跟前走过去。

    是阿劈先看见的我，接着是阿办，他俩叫起来：“鹿马公子也在这里！”

    我笑着站起来，微微躬身，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说：“真是巧！几位也在！”我转身向黄麒英抱了拳，说：“刚才看到黄麒英先是英勇，力挡疯牛，行为真是英雄所为。在下佩服得很。”

    黄麒英谦虚地还礼，说：“过奖过奖。原来你们都是认识的。”故意看了一眼阿劈，又说：“以后他们多了一个懂得文墨的人了，就不会光靠武力，打打杀杀的了。”阿劈一听，知道黄麒英说他鲁莽不知礼仪，哈哈大笑，指着阿办说：“阿办，黄师傅说你是一头蛮牛呢！”说完朝阿办肩膀敲了一拳，阿办见阿劈在众人面前假装欺负他，不甘示弱，回头就给阿劈一个“斩钉截铁”，劈向他的脖子，阿劈一闪，哈哈大笑。两人嘻嘻哈哈，打来打去惹得黄师傅、神算子、玉面郎中几人和坐在我不远处的几桌子的人都看着。

    他们嬉闹一番，说是各有各的事情，就都散了。我坐下来，把点心吃完，喝完茶水，又去了柜台那里清算了费用，这才慢慢下了船，往岸上走去。

    我走到了街上，发现有一个人在后面紧紧地跟着我，我回头一看，是一个穿了一身紫色长衫的老头，老头戴着紫色瓜皮帽，长了两撇八字胡，他恭敬地走到我跟前，抱拳作揖，恭敬地对我说：“鹿马公子，这里失礼了，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左右看了一下，此刻正值早上八九点的时候，街上摆摊的人还在，拉面包车的从我们中间穿过，路上的人不是很多。

    我点点头，跟着他去了一个巷子，说：“我们认识吗？”

    那老头摇摇头，吞了一口水，湿了湿嘴唇，说：“公子，我认识阁下，阁下不认识我这个老头。我叫林栋国，在林家做事。是这样的，我们那边二当家想请你过去，有件生意想给公子做，不知公子有心无心？”

    我问他：“请问贵宝号二老板是？”

    那老头低着头，恭敬地说：“二当家姓林，建斌是他的名字。林建彬林老板。”

    我听了，就对那个老头说：“是什么生意啊？”

    那老头低眉顺眼，说：“二当家恭候公子，到了才细细商量。”

    我就跟了那个人过去。

    原来这一片十里花舫，由于老板不同，装饰风格、用料都不同，而且供奉的，也不同。当然，大家都供奉着“龙”这个共同的图腾，但是，不同在于，广府人家的这些船舫，一般用动物、花朵这些作为装饰，而潮汕帮，一般是把神灵人物刻画在船舫梁柱上，一个个红脸大眼，面目凶恶。

    我们沿着船跟船之间的木板浮桥一路跳过去，才到了潮汕帮那边的船舫，走过最高的那座金碧辉煌，叫做“潮月洞天”的船舫，我们来了一处私房。私房是个小小的船舫，里边只有一间房，甲板上铺着一层鲜红的地毯，地毯的一角，被已经快干了的血染得发黑，黏在甲板上。地毯另外的一边被掀了起来，露出甲板的木质。

    甲板上半倒卧着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外国男子，一把剪刀插在他背后偏向左边肩胛骨下一点的位置。从侧面看，他嘴巴张开，我们能看得到的那只左眼，由于死前的愤怒而残留下一种疲惫怨愤。他的双手被自己的身体压在下面，被压在下面的还有一件棉质的白色打底衫，估计是正在穿衣服的时候被人从背后插死。

    这时候，二老板林建彬出现了。他神色凝重地走过来，跟那个老头耳语了几句话。那老头把我引荐给二当家，二当家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我明白了二当家请我过来的原因了：在他的船舫上，发生了一件命案。这件命案的死者，是一个外国人。

    我问那老头：“这个人留下了什么证件来说明身份的吗？”

    二当家这才从长衫口袋里拿出一个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