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花宫道士葬的这些物件令我缺失兴致，正要罢工时，忽然间听到骑龙岭下面似乎有一丝动静，这丝动静像一波正在煮的开水一样，从地下往上翻滚，先是脚下微微震荡，接着又感觉到身体摇晃。

    我起先以为是我自己登高缺氧，还不太确定那种震荡的感觉。望去阿部那里，阿部似乎也在确定那种感觉中。

    我叫了一声：“阿部。。。。。。”

    阿部抬起眼，皱着眉头望了我一眼，眼光里也在问：“是山体在震动吗？”

    我挤了一下眼睛，点点头，大声喊起来：“地震了！”

    阿部手臂微微张开，倾侧着脑袋仔细听动静。

    原先像是列车远远驶近，逐渐变成一种由低升高的那种上冲气势，地面的动静越来越大。阿部也突然大声喊：“不是，是有东西从山底下冲上来！”

    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知道一旦有什么东西从山体内部冲上来，这座山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作为一个完整石头的山体会炸开。

    那我们当然也就粉身碎骨啦！

    我第一反应是蹲下来，抱着离我最近那具棺材。心想：如果一旦山体炸开，肯定要掉到山下。抱着棺材板，至少可以缓冲一下啊。

    动静越来越大，那种地震的感觉逐渐明显。

    震荡是全方位、无序的了，说不清是从下往上还是左右，就是一阵令人恐惧的地震的感觉。

    这时候我的耳朵响起一阵嗡嗡嗡的声音，我以为是天空有飞机飞过，但我抬头望天，天空一片灰白，连鸟都没有，哪里来的飞机？

    但是奇怪的事情就在此时发生了：天空中形成一个大漩涡，漩涡里有人脸，有山谷，有河流，有送葬队伍，有迎亲仪仗，敲敲打打--但是嗡嗡嗡的，不是漩涡里那些遥远而看似幻化的景象，而是漩涡本身。

    漩涡变得特别明亮，而且逐渐变成白色的一片。

    人脸变得更加清晰起来：是个戴着瓜皮帽的老头，肩头上坐着一只苍老的猴子；山谷显出那些藏在里边的山村：我隐约感觉我曾经去过那个山村；河流的波纹也清楚可见：那是一条刚刚驶过大船荡漾的涟漪；送葬的队伍里，只有一个年轻人跟在灵柩后面；而迎亲的队伍，我仔细瞧瞧：一个也不认得--但在队伍的最后那里，却有一个与整个队伍的人衣着完全不一样的男子。

    里边的场景，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总是记不起来，在哪里经历过。

    一面镜子似的大漩涡，我也在那里见过。

    哦！是梵能和尚从女鬼洞里救我的时候，我也见过这类大漩涡。

    难道这是有人用同样的镜子来让我看到已经过去、正在发生、或者未来的事情？

    我仔细瞧着送葬的那队人马，后面那个年轻人穿着一套白色孝服，戴着孝帽，帽子耷拉到鼻尖上，根本辨认不出来。四周的人也没有我认识的。

    地下的震荡越来越厉害，阿部蹲在地下，双手扶着棺材的另外一头，却抬着头同样看着天空。

    “阿部！你看到了吗？”我冲着阿部大叫。

    阿部眯着眼睛，点点头。

    阿部看上去很痛苦，他脸色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他似乎被那阵同时从四面八方冒出来的嗡嗡嗡声震得头晕头痛。之间阿部低下头来，痛苦地闭上眼睛，把脑袋靠在棺材的一角。

    这时候，棺材也发出声音一个“呜呜呜”的声音来，把正在把脑袋靠在棺木上的阿部吓了一跳。

    原来发出声音的是，是那条空心竹筒。

    我仔细地辨听：“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接着是一个低音的“呜”。

    我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嚎叫声，这笑声既不像来自于人，也不像来自于任何动物，反倒像是一个壮汉被捂着嘴巴抽打或者遭遇酷刑，从喉咙里憋出来的凄厉嚎叫。

    如果不是白天而是晚上，听到这种叫声，大概会吓得晕死过去。

    阿部向来声色不动，此时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我的身后，他的脸吓得变形了，从喉咙里冒出一阵低低的、恐惧的叫声：“你的后面。。。。。。夔！一条腿的夔！”

    一条腿的夔！夔就是我开棺的第一个怪物？！

    我蹲着转过身一看，正是那只单腿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