琎郡主赶紧掐了自己的腿一下,制止自己再继续想下去。
下午街上的人比清晨多了很多。
“好俊俏的郎君啊!”
冯靖引起了人们的围观,甚至有大胆的女孩把手帕丢到他的马头上。
塞默穿着南楚的衣服,这些天他本来挺享受被南楚都城百姓“仰慕”的感觉。
现在,他觉得自己完全被冯靖掩盖了光芒,被人彻底的忽视了。
不过他非但没有懊恼,还有些欣喜。
在外貌上冯靖赢他,他心甘情愿。
因为,他会在别的地方完胜他,比如,得到巨大的权利。
如果他成为北弧的大王,他想要得到的是什么呢?他看着在他前方的冯靖的背影,不由得挑起了嘴角……
冯靖骑马在街上走着,没想到这个时候成为人家眼中的景儿。
更有甚者,他已经成了人家惦记的猎物。
他忽然无来由的感到脊柱发凉,马上回头看了塞默一眼。
结果把塞默来不及收回去的眼神抓了个现行。
那目光要是实质的话,冯靖已经被塞默抓到身前,压到身下了。
冯靖看到那目光,心中一震。
他假装自己心脏没有狂跳起来,平淡的从塞默的眼睛扫过,看向后面跟着观看的人群。
塞默在自己看他时不小心被他抓住后,其实希望他能给出一点反应。
他知道自己的气场还是有一定的杀伤力的。
可是,他的侵略性的目光好像射进了大海里,没有激起冯靖一点恐慌,愤怒这之类的反应。
就这样消失无痕。
塞默有些不爽。
不过,他想:“还有几天,你们就要离开你们的势力范围,出发到我的地盘去了,到时——”
“嗨,这样不行,我和她先走一步,你来善后啊!”塞默的臆想被冯靖打断。
只见他翻身下马,掀开轿帘,把琎郡主拉出来。
然后,众人看见这个俊俏少年楼着另一个俊俏少年的腰,几个跳跃上了旁边房子的房脊。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走过几条相连的房脊,再跳下去,跑掉了。
轿夫先缓过神来,拦住塞默的马,要另一半轿钱。
还有声音响起来:“这个郎君也长的很耐看啊,快看,快看!”
塞默被困在人群中,打不得,骂不得,怒不得,唉……
等到后来塞默好不容易脱身,精疲力尽的在皇家驿馆的床上躺下,一个念头闪出来:“我应该是被冯靖给耍了吧!”
后面几天忙碌,却也相对安静,没有什么刺客出现。
长公主府里设了官府,级别等同亲王府。
长公主府的地位得到空前的提高,连里面的侍卫丫鬟们腰都挺得更直了。
皇上任命的婚史天天都长公主府来,这位婚史可是当今户部尚书。
长公主带着琎郡主进宫,琎郡主被册封为公主,封号平安公主。
长公主被晋封为安国长公主,位同一等亲王,俸禄在宗亲四王爷和六王爷之上。
晋封时,已经有公主封号的琎目不转睛的看着母亲。
母亲殿下在听到皇帝封后抬起头来。她的脸上现出扬眉吐气后的高贵的神态,脸上的光彩好像由内而外发出,像擦拭去厚厚尘土的明珠——整个人都绽放发光。
那就是母亲的幸福吧?!
她忽然感到庆幸。
她有一种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就把重债还清的解脱感——即使这还债的方法会很快要了她的命,她也不后悔。
身为一具女儿身,
居然也能在千载难逢的机会中,
把自己卖个合适的价钱,
来偿还了母亲无时不刻、眉梢眼角都在不断提示她欠的父母恩,
抚平母亲因为只有她这一个女儿而受到的歧视,屈辱,
结束因为没有儿子支撑门户,而过的心慌慌的日子,
太值了。
如果不是抓住这个机会,她恐怕是粉身碎骨,也不能给母亲带来她想要的荣耀吧。
现在可以证明,母亲即使只生了一个女儿,母亲也没有输。
至少,此时,在南楚,在这个大殿上,母亲用自己的女儿,出其不意,赢了别人,赢了其他宗亲,赢回了她自己幼时曾经拥有的辉煌。
至于女儿将来在远方的死活,那就已经出了那些看客的视线,没有什么关注的意义了。
母亲至始至终没有看向女儿,也许她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沉浸在别人仰慕的目光里。
她也许忘记了这些是她的女儿用自己未来的生命换来的。
也许,她觉得,女儿永远只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她只是拿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换来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定好的出发的日子到了,这天阴雨蒙蒙。
虽然春天已经到来,可是早上的风仍然割着人的脸,牵动着人的心也凉凉的疼。
琎公主看见母亲殿下显得悲伤的脸上,仍透着喜悦与满足的神采,心有些疼,却也有些心安。
至少她可以不用担心母亲殿下过的好不好,只把心思放在怎样让自己能够活下去,活得时间更长一些上。
因为,人人都知道,上一届和亲公主,三年时间就消亡在茫茫大漠里。
这么短短三年,不打仗的时间省掉的军费,连和亲的嫁妆都没有赚回来。
现在又要送一个新的十几岁的皇家女子,送一大批新的嫁妆。
这些嫁妆价值万金。
大家都希望,这次和亲公主能坚持的时间长一些,再长一些。
皇上率百官,后妃,公主,到朝天门送行。
拜别皇上,拜别母亲,繁复的礼节。
“愿以此身,报效国恩。”
锦旗飘扬,车队沿着上一次和亲公主走的和亲大道,离开国都,往沙漠之国进发。
冯靖骑着马,跟在公主车驾的一侧。
他穿着轻甲,头盔有些特别,下面是软皮做的,几乎遮了他的鼻子嘴巴,只露出一双眼。
公主车子的旁边还有三位和他一样穿着的人,一个护在公主车驾的另一侧,另两个紧跟着车驾,把公主和大队侍卫隔开来。
除了贴身带着的玉坠,冯靖还带着一片食指大小薄薄的金牌,那是长公主在皇上那为他请到的。
长公主向皇上禀明,为琎公主准备了一名暗卫。
暗卫是皇家的隐秘,也是皇亲贵胄危急时刻保命的最后一张王牌。
太阳照耀大地,却会给人的身后留下影子。暗卫是活在主人阴影里的人。
也许随时消亡,无声无息。
这张薄薄的金牌,是他唯一的身份证明。
上面有他不为人知的官职,和名字。
冯靖直接听从琎公主的命令。
别人不能调动他,他也不能调动其他人。
冯靖用软红绳把玉坠贴身带在胸前。这让他想起自己从哪里来。因为这么久,他几乎以为自己本来就是属于这里的。
冯靖用一条细细的金链把薄薄的金牌也贴身挂着。金链长一些,金牌在小白玉观音的下方,不会和它碰撞。这是他在这里唯一的身份证明。
琎公主的眼泪还在流。
她告诉自己要坚强,可是当她的车驾离都城越来越远,她的心好像被连根拔起,成了无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