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妮！”隔壁忽然传来了刘大娘的怒吼声，把沈厌雀给吓了一跳。　骂声伴随着虎子的哭闹：“瞎胡闹什么！你非抢他娃娃干嘛！”　“我没抢，是他玩娃娃不肯睡觉！”　“呜......大脑虎.....呜......娘......”　“你看你，都黄花大闺女了，还成天长不大......”　刘大娘念了起来。　两家挨得近，连气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在春府呆久了，许久不曾听着这骂街声，一下把方才那奇怪的气氛冲散了，沈厌雀觉得鸡皮疙瘩直冲头盖骨，抬脚就往外走：“不跟你贫了，走走走，太吓人了，被她发现可就完了。”　那朵桃花随风落在了地上，晏师的眼神变幻莫测，俯身将其拾起，藏在了贴身之处，才抬脚跟出去。　刚出陋巷没几步，就见着晏师的“小亭子”停在了巷子口。　沈厌雀甚是惊讶：“行啊晏子规，你什么时候通知的他们？”　晏师：“刚刚。”　说完他便上了马车。　有马车坐，自然比走路舒坦，沈厌雀也懒得追问，跟着爬了上去。　待回了府上，晏清都已经睡下了。沈厌雀不往西厢去，又跟着晏师回东厢，说要借笔墨，就着油灯，写起了东西。　晏师换完寝衣出来，站他旁边：“你背下来了？”　沈厌雀一笔笔写的，正是黄大夫那一页名单，只不过他按着地点分别整理了。他道：“名字有些多，无甚规律，不趁现在写下来，我怕睡一觉忘了。你记得几个？帮我对对可有错。”　晏师坐下来，倒了杯茶喝，拿过他放在一旁晾干的纸张看。　沈厌雀侧过脸看他：“你不帮我也倒一杯？”　晏师便倒了一杯。　沈厌雀：“清子的机敏能分你一点点就好。”　晏师将那几页纸看得仔细，问道：“方才大夫让你抄，怎么不抄？”　沈厌雀：“我也不知这名单是否有用。在他那处抄了，留下把柄，日后横生枝节我也逃不了干系。”　晏师：“准备怎么查？”　沈厌雀顿了下，拿毛笔指了指他：“哪需要我查，没听见黄大夫说都上报太医院了么？望闻问切，我可一窍不通，不当那赤脚大夫。”　晏师没再说什么，把他乱放的纸叠好：“我记得不多，大抵如此。”　“行了。”沈厌雀放下毛笔，甩干最后一张，把晏师叠好那些一并抓了，站了起来，打了个惬意的哈欠，“剩下的你收拾，谢了。困死我了，回去睡觉。”　说完，他当真头也不回进了西厢，没多久，灯就吹熄了。　晏师看着一桌子墨水，动了动眉毛。　逃得倒挺快。　一阵风从北巷与东巷吹过。整个南嘉，就只有这两处没有点灯，仿佛从夜幕中陷了下去。屋子里一片漆黑，有人睁着眼不睡，有人闭着眼不醒，活死人一般，等着谁把他们唤醒......　距离南嘉城五百里外。　山野间，夜幕之下虫鸣纷纷。　一颗岩石不知是从何而来，生根在平地之上。两个巡逻兵靠在其后，躲一躲萧瑟的夜风。　“这鸟地方可真他娘的冷。”　“你搁心里头想想就是了，非说出来干嘛？你一提，我就开始哆嗦！”　小营房安札在山脚下，竖着廷尉府的旗子，门口几个侍卫把守着，站得笔挺，比夜幕还要安静几分。　巡逻兵望了望不远处那犹如双掌撑开的奇怪岩石，感叹道：“过了这掌岩，可就是三河地界了。”　“可别提，从南嘉一路都摸索到这儿了，还是毫无发现。你说，那批枪真的是半路被换的？我看就是乾窑有鬼！”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　“我当然......唉......你就想想，光这个月，三河抄出了多少私作坊？十一家！背后掉了多少颗脑袋！怎么其他地方没事，偏偏都犯在三河这块地？我看这次的事情，乾窑就是脱不了干系。”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这样想啊？你敢直奔人门口，全抓牢里去？饭得一口口吃，好歹我们忙活了这一路，待明天过这掌岩，进了三河地界，正大光明要乾窑的人给个交代，他们也没理说是我们乱找麻烦。”　“哈哈，也是.....”　正此时，另一个巡逻兵朝他们走过来：“喂，你们俩，看见小仨没？”　“小仨？没见着，不是跟你一块么？”　“他刚说要解个手，往这个方向走了，你们没见着？”　“没见......什么声音？”　三个人同时安静了，只听得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　“流水澹澹，风车鼓鼓。宝剑遗泉，仙人跛足。”　一人抽出了佩刀，就要往那处走，却被拦了下来。　“别紧张，货郎而已，夜里走山路点个灯唱两句，把野兽猛虎吓走。”　佩刀收了回去。虽说打南嘉启程，这一路来未曾发现任何不妥，但任务未完成，谁都没有掉以轻心，生怕错过一点风吹草动。看着林子里时隐时现的光，确定应该是货郎后，三人才松口气，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听起歌来。　“宝剑遗泉？这又是什么歌？”　“这调子倒是朗朗上口，没听过，像是三河口音。”　三人正听得出神，忽然不远处的杂草丛传来阵稀碎声响，不待三人反应过来，一个人影蹦了出来。　三把佩刀齐刷刷出了鞘。　“别别别，是我，小仨！”人影喊道。　三人细看一眼，还真的是小仨，顶了一头杂草，慌慌张张朝他们跑来。　“你去哪儿了？怎么了这是？”　小仨跑到他们跟前，撑着腿剧烈喘气，咽了下干涸的嗓子喊道：“东南那片林子！有烟！”　“什么？！”　不多时，营地只留了几个侍卫，大半的人都进了山。　夜深了，山间只有虫叫声，连所谓的“歌声”也失了踪影。将士们低着头，迅速地在林间穿梭，朝小仨所指的地方包围过去。　“在这里！”　平地一声雷，终于有人发现了线索，将士们立刻围了过去。　林子间一块空地上，烧了堆柴火，炭还是红色的。　“这......”　“闹半天，是柴火的烟，我们还以为是炼炉里出来的烟！估计是刚才那货郎，点着烤野兔呢。”　小仨更是惊讶，两道眉毛纠结在了一起：“不对啊......我看错了？”　少卫抽出佩刀，将那炭火拨了两下。四下安静，所有人都在等他下命令。　他忽然想到什么，问：“你们说听到了货郎的歌声，唱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