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厌雀刚绕过门，便见着妮子裹着件蓝色的棉袄，坐在门槛上。　“门槛你也坐得？坐一次屋里少一升米，估摸着这会儿春府粮仓都空了。”　妮子立刻就从门槛上弹了起来，笑得眼睛都弯了：“沈涉！”　沈厌雀才起的笑容就坠了下去：“叫沈哥哥。”　他看了看她身后，当真是一个人来的，手里还提着个篮子，拿红布盖着：“走，进去说说你大清早来有何贵干。”　妮子小声道：“沈涉，春府也太大了。我不敢。”　沈厌雀好笑道：“谁吵着要来做女工的，现在连个门槛都不敢迈。”　妮子闹了个脸红，连忙伸手去掀红布：“我娘让我带来的。”　红布下躺着两颗红鸡蛋，沈厌雀松了口气。时机这么凑巧，他还以为是来算昨晚的帐的。不过他昨晚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倒是眼前这臭小鬼，险些把他跟晏师砸出个窟窿。　他一手抓起那两只红鸡蛋，伸出另一只手在妮子脑袋上一弹：“谢谢。”　妮子脑门一疼，龇牙咧嘴起来：“沈涉！”　夹私报复完后，沈厌雀心情立刻就畅快了许多，道：“我可没准备红鸡蛋，这礼我就不回了。”　寒食互赠彩蛋乃是风俗，不过就算是在陋巷那些年，沈厌雀也从来没煮过什么红鸡蛋，这礼十年了他就没回过一次，妮子早习以为常了。　她微微低下头，伸手将几缕碎发捋到耳后，脚尖踢了踢门槛，作一副女儿娇羞样：“沈涉，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我们？”　沈厌雀一看她这模样，立刻就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现在就把门关了：“我想想，哪天我想不开想挨骂了我就回。”　“你！”妮子怒瞪了他一眼。这小鬼如今是越来越像刘大娘，这一眼，足足让沈厌雀掉了一斤鸡皮疙瘩。　他伸手就把妮子转了过去，往外推两步：“行了，一会儿你沈哥哥还要出门，你回去吧。”　妮子力气没他大，转不过身来，听了这话，落寞道：“你是不是不爱跟我玩了？”　我以前也没爱跟你玩啊！沈厌雀叹口气：“交代你两件事，能记住吗？”　妮子立马道：“你说！”　“这第一，北巷跟东巷，最近都别去，无论有什么天大的理由都别去，也别接近，不太平，知道吗？哪天能去了，我另行通知。”　“为什.....”　“第二，”沈厌雀按住了妮子，不让她转过来，“我昨晚做梦梦见桃树下好像长了一些银两出来，你帮我去瞧瞧是不是真有这种好事。”　妮子立刻就明白了：“我娘说不能跟你要钱！”　沈厌雀不跟她争辩：“记住了啊，两件事，照做。回去吧。”说完便把她轻轻往前推。　妮子转过身来看他。她在春府门口坐着的空档，把自己同沈厌雀的距离总算看明白了，突然觉得心酸与委屈，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沈涉，你能不能回来啊？”　沈厌雀向来怕女人的眼泪，但这回，他难得没有插科打诨。他站在那儿，认认真真回了两个字：“不能。”　妮子边抹着眼泪边问：“为什么？”　沈厌雀：“没听外面说吗？我是颗灾星。”　妮子：“他们都是瞎......”　“不是，”沈厌雀打断她的话，“这次他们说对了。”　内院，芭蕉树下一片沉默。　高波先反应过来，推了推许少行：“你胡说什么啊！哪有在人家里，还说主人闲话的道理！”　许少行涨红了脸：“我没有胡说！外头都这么说他的，你们就没有听说过他跟偃师的事吗？”　晏清没发话。　高波被他这么一说，心里痒了几分：“他跟晏帅是什么关系啊？”　“不是晏帅！”许少行险些被高波这话噎着，他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压低声音道，“我说的偃师，是指化鬼神的主人，当年榆枋城城主偃师。”　榆枋城高波不知道，但化鬼神的故事他听了不少，转眼就把自己方才骂许少行的话抛在后头，起了兴趣：“沈哥跟偃师怎么了？”　许少行：“你还真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传说他跟偃师同年同月同日所生，原是天上武曲星，一分为二坠入凡尘......”　高波打断他：“他们是亲兄弟吗？”　许少行：“不是！一个在关北，一个榆枋城，差得十万八千里，怎可能是亲兄弟！”　高波：“那武曲星之说又从何而来？”　许少行：“......我怎么知道！这事在十年前，那可是美名远扬。当年先王为了昭告天下仙官下凡之事，在南嘉设下酬天宴，宴尽天下仙门富贾，宾客纷纭而至，南嘉城万民空巷只为一睹二人真容。街头巷尾载歌载舞了足月，南嘉都快成仙境了，两人那是声名大噪，青史留名。”　接连几个夸张无比的词，顿时让高波热血沸腾：“这两个人好厉害啊！”　许少行把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可是你猜酬天宴后，发生了什么事？”　高波被他影响，不自觉也压低了声音：“什么事？”　许少行：“偃师率领榆枋城三万暴民，造反了！”　高波大惊：“这是为何？”　许少行鼻子“哼”出了一气：“白眼狼呗！不过老天有眼，他造反没多久，榆枋城就被一场沙暴埋了，一代‘枭雄’瞬间化成一抔黄土。”　高波听得目瞪口呆，随即想到了什么，问：“可是一年后不是还有伏鱼之役吗？我听人说，是他暗地操控着化鬼神，想要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