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少行：“伏鱼之役与他何干，只是有人偷了他的刀而已，那刀可真是神奇，竟然能让伙夫摇身化作鬼神......不说这个，反正我觉得就是因为没了偃师，群龙无首，榆枋城的暴民们恶向胆边生才敢在伏鱼谷与我们死战。不过最后死的死，抓的抓，天下唾骂，也是咎由自取了。”　高波感慨：“你知道的可真多啊......”　许少行不免有些得意，随后道：“现在你明白了吧，他跟偃师都是反贼。”　高波：“那为什么他没有被抓起来？”　许少行：“王仁慈呗，不仅没抓他，还给他安排了军械库工尹之职。可谁想到他居然串通了贼人，要偷伏鱼之役留下的那些神兵......”　“许少行。”晏清忽然出了声。　许少行和高波从窃窃私语中抬起头来，被晏清的脸色吓了一跳。　那张向来温和的脸，彻底板了起来，嘴唇微抿，怒意就要喷发，又被他扼在理智之下：“夫子平日教导我们，大丈夫行事应当胸怀坦荡，‘静坐常思自己过，闲谈莫论他人非’。你说这些话，是何行径？况且，我与沈哥朝夕相处，你今日这些话，既伤了我跟他的情分，亦伤了我跟你的情分，你可有想到这些？”　许少行第一次被晏清劈头盖脸训斥，都傻了：“清子，我......”　晏清：“你如此轻巧便将坊间这些无从辩伪的话，捏成事实塞给我们，出了这门，你可是还打算塞给十个高波、百个晏清？可知道杀人何须用石盘，笔端能杀人，言语亦能将人千刀万剐，可沈哥一身清白，岂容他人泼脏水！许少行，你太教我失望。”　“我......”许少行只觉得耳朵突突作响，晏清所说一字一句通通打在他心上。论辩论他哪是晏清的对手，借他十张嘴他都未必敌得过。此刻只觉得自己从里到外被晏清扒了个干净，冷气直冒，偏偏脸上臊得不行，半个字也说不出。　臊得何止他一个，高波在一旁听了，也险些羞到地上去。他连忙拱手赔礼：“清子，你别气，我跟少行碎嘴子，说错话，我向你赔不是。”　许少行心里有愧，行深躬礼道：“清子，是我不对。”　晏清伸手捏了捏眉间，有些疲倦：“我只听这几句，心里就难受不已。沈哥不知道听了多少，他该多难过？”　许少行：“以后我都不说了。”　高波接过话：“他再说，我就揍他。”　晏清看他们一眼，叹了口气：“我无意要让你们难堪，倘若你们能跟沈哥处上片刻，就能明白方才我为什么生气。要是你们着实不自在，我也不怪你们，大可离开。”　“谁要离开？”一道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三人均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沈厌雀不知何时过来了，正靠在游廊上看着他们，不知道听见了多少。　他着一身白，静靠在一旁显得温文尔雅。　许少行跟高波顿时心虚不已，恨不得把木桩起了，把头埋下去。　“半天功夫了，连架子都没搭出来，还出不出门了？”他稍一动作，嚣张气焰便将方才的雅调弹得粉碎。他走到晏清旁边，将袖子卷了起来，长衫下摆扎紧了，上前扶起了那根木头，“小胳膊一条，扶都扶不直。省省吧，重活交给我，往哪里打？”　说话间，他还把晏清挽起的袖子扯了下去，怕他被冻着。　晏清手上一松，忙道：“没事沈哥，我来就好。”　他表情不甚自然，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来。沈厌雀忽然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道：“方才是你干活，现在轮到我了。”　看这模样，应该都听见了。就算没有听全，猜也能猜到都说了些什么。晏清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出游的兴致败了一半。　沈厌雀：“你们俩谁负责看的图？怎么哑巴了？”　高波先缓过来，偷偷推了许少行两下：“少行，少行，沈哥问你往哪里打。”　许少行的脸腾得红了，慌慌张张翻起了图：“沈，沈哥手上那根要做支架......”　沈厌雀伸手拽过那图看了两眼，“啧”了一句：“书生画的图就是别致，一根木头，就这么打入土中？别说坐人了，怕是风一吹就塌了。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看你们三个诸葛亮也顶不上人臭皮匠。”　他说着就把那纸揉了，随意丢到一边：“白费半天功夫，行了，都听我的。高波是吧，这木头别锯了，成瘸腿了都，把那绳子给我递过来。”　高波一听，这像个行家啊，连忙听话松了手，跑游廊把绳子抱了过来。　“许少行？你把这些木头，按长短分个类，杂七杂八铺一地，看着乱死了。分好后来帮我扎绳子。”　许少行心乱如麻，顺着沈厌雀说得赶紧动手。　晏清看着三人忙碌，心里的不快渐渐散去。他道：“沈哥，那我做什么？”　“你啊？”沈厌雀直起身，托起下巴细想，“你，往旁边走两步。”　晏清疑惑地走了两步：“这里？”　“再退一步。”　“你退太小了，再退大一步。”　“再往左，对，往左。行了。”　晏清站定在芭蕉树下，看了看四周：“沈哥，这里怎么了？”　沈厌雀：“没怎么，你站那儿好看。”　“噗。”高波笑了出声。　晏清也无奈地笑了：“我还真是毫无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