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这些，顾长虬一个人先行了。　沈厌雀看他消失在夜色中，夜幕星辰，风将树梢晃得沙沙作响。　权宜之计罢了。　从青炎侯被火乌云卷进事件当中，他便受了牵连，没几天安生日子过。这次有顾长虬仗义相助，可谁又知道之后会再发生什么。　笼中雀，金丝雀，沈厌雀觉得都不够确切，倒不如说自己是惊弓之雀。　先躲着吧，实在没地方藏身了，再作打算。　他出神片刻，却不知身后的人定定地看了他许久，轻声唤他名字：“沈涉。”　“嗯？”沈厌雀下意识转过身去。　下一刻，一只手搭在自己腰间，大力将他向前拨去。淡淡的药香蹭过他的鼻尖，他一时间没站稳，整个人被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晏师紧紧抱着他，头埋在他肩上。　沈厌雀整个人被裹在他的气息里，感受被他的发丝蹭着脖颈的微痒，觉得心被人捧在了半空，不上不下，手也无处安放。　但他没有推开，低低笑了一声：“你做什么？”　晏师的喉结就搁在他的肩上，稍一开口说话，自己肩膀便跟着颤抖：“你先前，先前喊我什么？”　“先前？哪一句？”　晏师不说话，又将他揽紧了几分，甚有如果沈厌雀想不起来，他就绝不松手的赖皮劲。　沈厌雀从未见过这样的晏师。　突然间褪去了淡漠，像个学会了要糖吃的小孩。　他笑了两声，试着喊了一句：“子规？”　手臂骤然收紧，大有要把他就这么揉进身体里的趋势。他的胸腔抵着自己，沈厌雀感觉得到他整个人在细微颤抖着，耳边的呼吸也有了些凌乱。　夜风从树林中穿过，呜咽呜咽地叫。野兔探出了头，白鸟也站在枝上歇了脚，虫子们更卖力唱着小曲。　整个树林都在看着他们。　沈厌雀被他搂得有些喘不过气，心口都是麻的，一路蔓延到他的脑袋，将他平时的机灵劲都冻住了一半。月光下，他侧过头看着晏师通红的耳尖，下意识伸手捏了捏，在他耳边笑：“我就是叫叫你的名字，有这么高兴？”　“高兴。”晏师哑着嗓子道，热气全呼进了沈厌雀脖子里。他甚至控制不住，微微侧过头，鼻尖轻轻蹭过沈厌雀的肌肤。　那里好像有道红色印记，是他留下的，到现在也没有消失。　天太黑，看不清它在哪里。他这么蹭了两下，忽然觉得唇上也碰到了一片滑嫩。　他浑身一僵，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沈厌雀只觉得脖子上又湿又痒，全是晏师的气息，折腾得他咯咯笑了两声，捏着耳朵的手往下拍了拍他的背，调侃道：“你这是在跟我撒娇？”　肩上一动，他感觉晏师把头扭到了另一边，闷闷道：“不是。”　“还说不是？”沈厌雀扬着声，手下搓了两把，“清子喊多了头疼，是不是就这么闹你的？”　“嗯。”　沈厌雀失笑：“那你学得还真像。”　晏师松了松手，随即又换了个姿势揽着他。他已经不想去找什么借口，为什么突然抱沈厌雀，为什么想跟他亲近，为什么为什么......诸多问题通通被他扫到了脑袋之外。　就算现在沈厌雀跟他动手，他也不想松开。　他试着商量：“以后都这样叫，好不好？”　低低的声音把沈厌雀又震得一麻：“你怎么怪怪的......”　“嗯。”　“我说你怪，你‘嗯’什么？”　“嗯。”　“完了。”沈厌雀张开两手臂，搂住他搓了搓，“捡到个十六岁的子规。”　晏师笑了声：“不是。”　沈厌雀长长“哦”了一声，道：“不是十六，那是八岁。”　“不是。”　“也对，八岁还是大了。三岁吧，三岁的大娃娃。”　“不是。”晏师抓了抓他的肩膀，“十五吧。”　十五岁那年，我认识了你。　“十五跟十六有什么差别，嗯？”沈厌雀好笑道，“你是在这一年突然长大了？”　晏师低低应了一声。　沈厌雀当即反应了过来，手僵了片刻，随后轻轻拍上去：“对不起，我一时没想起来。”　“好不好？”晏师抓住机会，再次讨价还价。　“你真是......”沈厌雀头一回觉得自己拿他没办法，“叫个名字也能高兴成这样，是不是太容易讨好了啊？子规？”　晏师低低地笑了。　沈厌雀想他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事，触景生情，返老还童。返老还童，沈厌雀被自己这想法惹了两声笑。被他抱着也暖和，鼻息间都是香气，传染得他也有些懒懒的，就这么幼稚地陪他抱了好一会儿。　良久，他拍了拍晏师的背：“喂，小朋友，我们再站在这里，一会儿就得被追兵拿网兜回去了。”　“嗯。”晏师终于松开了他，替他整了整被他压皱的衣服，“不会，他们没追来。”　沈厌雀想到那声巨响，恍然大悟：“是不是有其他人闯进去，把他们拖住了？”　这么一想，他有些懊悔：“跑太快了，应当看看那些是什么人，没准就是官府，那顾长虬还白跑了一趟。”　晏师没把自己做的事说出来：“走吧。”　“好。白跑就让他白跑吧，我们也都尽力了。”沈厌雀转身往前走，“慢慢走行么？我跑累了。反正有顾长虬替我们去报信，身后又没有追兵，慢慢走吧。”　“嗯。”晏师跟在他身侧，朝他伸去手。　沈厌雀忽然被牵住，低头看了一眼，好笑道：“晏小朋友，你没完了是吧？”　晏师双眼直视前方走着，表情还是那样冷静，手里却揪着沈厌雀不放：“不是晏小朋友。”　沈厌雀愣了下，随即笑个不停：“子规小朋友。”　晏师叹了句：“不是小朋友。”　“是啊，大朋友。这荒郊野外野狼多，但你沈涉叔叔骁勇善战，武功盖世，绝对不会让它们近你分毫。别怕。”沈厌雀煞有其事道。　晏师无可奈何地笑了。也不知是谁幼稚。　两人牵着手，一问一答说着无关紧要的玩笑话，半点不像刚脱险的模样，倒像是来郊游的。　走了没多远，沈厌雀眼尖，见着路口拐过来一辆马车。　他高兴道：“这下好了，脚力也能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