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痛快地应了：“是啊，我家老大在城中有个牛棚，每个月我得给他供一次草嘞！”　沈厌雀瞬间觉得自己像跟牛拱在了一块，惬意一哄而散，浑身不舒坦起来。他又打了个转，道：“子规，你帮我看看，我背上是不是有只虱子？难怪我刚才就觉得痒，原来是睡在了牛棚里。”　晏师刚起的坏心思，被“子规”两个字瞬间浇熄了。他侧过身，探手去找他指的位置：“哪儿？”　两人谁也没有松开握着的两只手，于是乎这一动作完全将沈厌雀罩在了怀里，他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偏偏沈厌雀粗神经，又往晏师身上挤了挤，好让他够得着自己的背，背过手抓着他的指尖往那块发痒的背上挪去：“就那儿就那儿，是不是有东西？啊，它动了它动了，肯定是虱子！”　晏师无可奈何道：“是我在动。”　“帮我抠一抠，痒的很。”沈厌雀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而且不止那块背，身下其他地方，头发，全都开始发痒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他越想越不舒服，没等晏师抠两下，直接撑起了身子道：“下去走吧，车上全是虱子，等回到南嘉，我怕我就剩个骨架子，全被他们啃光了去！”　晏师抿着嘴笑，一把将他扯了下来：“没有牛腥味，我闻错了。草是新晒的。”　沈厌雀跌在他旁边，狐疑道：“真的？”　“真的。”　“大哥，你这草喂没喂过牛啊？”他喊了起来。　“啊？我刚晒的草，况且这草也不是喂牛用的！”　沈厌雀的眉毛瞬间就舒展了，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轻声骂了晏师：“你差点没把我吓死，你的鼻子能不能有点准头了？”　晏师：“它坏了。”　沈厌雀伸手掐了把他的鼻子：“摘了算了。”　末了他还指挥道：“背还痒着，真痒，你再帮我挠挠。”　“嗯。”　沈厌雀本想背过身去，可想着要对着一片漆黑，实在无趣，干脆还是往晏师那里凑近了些，拉着他的手往他后背扯去。　“对对对，就是那里。啊，舒坦。”发痒的地方被晏师抓两下，整个人都酥麻了。　他叫得晏师耳尖又窜了红，忍不住道：“别叫了。”　沈厌雀哼哼唧唧叫得好好的，有些不快：“干嘛不能叫？”　晏师说不出口，只好安静地替他继续抠着。许久后沈厌雀也不叫了，显然劲已经缓了过去。可他没把手收回来，趁势搭在沈厌雀腰上。　两人相拥卧在了草垛上。　他心中涌起一阵酸涩。沈厌雀这十年躲躲闪闪地生活着，不敢跟任何人亲近，以至于面对亲密关系时，根本分不清界限何在。沈厌雀分不清，他就分不清么？可他还不是利用了沈厌雀对他的包容，一步步将他的界限往后推。　贪欲的心口越蚀越大。　人世沉沉浮浮、风风雨雨，他终于碰到了一个人，教他分不清对与错，好与坏。这是他见不得光的秘密，也许早晚会把他吞噬殆尽，可他仍旧舍不得松手。　他没再动作，等着沈厌雀觉得不舒适后，自己从他怀里出去。　怀里的人显然想得比他简单得多。　“还是靠在一起暖和，呼，三月还是太冷了，南嘉什么时间才能回暖，四月能么？”沈厌雀把脸埋在晏师胳膊下，拿他挡起风来。　“......四月半晴半雨，等五月便暖和了。”　“五月，五月河东的莲花要开了，到时候去游船，顺着云暮河往下游走两里路，景色都不错。接着军械库会忙碌一阵子，清点个把月，等空闲下来，就是秋兴斗蛐蛐的时候。中秋重阳，末了小雪天在院子里温酒。一年一年，过得真快啊。”　沈厌雀念念叨叨说了好些话，不时笑两声。他也不知道说这些是为什么，想到就出口了。　两人靠得很近，鼻息交缠。晏师很奇怪，有时候碰着他的手一阵冰凉，还以为他整个人都是个冰人。靠近了才知道，他比青窑铸剑室的火炉都暖和。　晏师起先还时不时“嗯”两声回应他，渐渐没声了。沈厌雀早习惯他话不多的样子，过了好久抬了头，才发现人是睡着了。　眼下两道青痕，好像很累。　“说话也能说睡着，有这么累？”沈厌雀嘟囔了一句，忽然想到晏师从温泉室出去那晚，说不定没有歇息。　他扯了扯袖子，把两人的手盖起来，又把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攥过来，哈了两口气搂在胸前。做这些他还特地看了下晏师，发现他睡得香沉无比，连警惕心也睡着了。　这会儿要来了追兵，铁定一拿一个准。　他轻笑了两声。　夜安静下来，虫鸣声此起彼伏，他打了个哈欠，头抵着晏师，慢慢合上了眼睛。　两人睡了一路，直到入了城，车轱辘从泥地驶上了石板，声音多吵闹了几分，才把两人吵醒。　车夫停了车，精气十足喊了一声：“两位公子，我们到咯！”　两人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像来时那样冲他招手致谢：“谢谢大哥。”　车夫看他们两眼，憋了一脸笑：“不谢不谢，都是缘分。”　“他笑什么？”沈厌雀给他笑得一阵奇怪，目送他消失在夜色中。　晏师先明白过来，朝他身上抓去：“草，沾身上了。”　他低头一看，自己果然沾了一身的碎屑，又抬头一看，眉毛扬了起来：“你还笑我，你自己不也跟个刺猬似得。”　晏师这才看了自己两眼，果然半斤八两。　两人一边给自己拍着草屑，偶尔替对方抓一抓，忙活了有一阵子，总算恢复了清爽。　沈厌雀往四周看去，正准备找路回春府。回头一看，顿时愣住了——东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