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巧了。　一队巡逻兵从黑暗中走近月色下，刀鞘折出一道道寒光，为首的侍卫喝道：“谁在这处闲晃！离远些，想染上恶疾么！”　沈厌雀一只手还在晏师背上抓着，收回来插在腰间，嘴角噙着笑：“官爷可真是忧国忧民，连我们小老百姓看个月亮也要管了么？　说话之际，他却偷偷将周遭环境粗看了一眼。这里增了至少三队巡逻。顾长虬就算脚程再快上报给了廷尉府，武力请示越王也得有段时间，怎么这么快就封锁东巷了？　那侍卫多看两眼，终于认出了沈厌雀，鼻子里哼出一气：“原来是沈大人。沈大人倒是有雅兴，清明节三更半夜还能在这处看风景。不过小的奉劝一句，东巷这处不太平，沈大人还是早早离开得好。”　沈厌雀与晏师对视一眼，两人皆听出了端倪：“东巷里的病人呢，撤出来没有？”　侍卫嗤笑一声：“撤出来？他们恶疾缠身，无药可医，撤他们出来传染给全南嘉？”　“谁告诉你这病会传染！”这侍卫的话越听越不对，沈厌雀皱起眉，“有问题的是这块地，将百姓撤出来，再用药几日说不定就痊愈了。”　话音刚落，他又想起另一件事：“那些症状轻些的患者呢？也被你们一道围在了里头？！”　侍卫按住了腰刀：“围进去了又如何？太医院有令，此次恶疾情况严重，尚且不能对症下药，未避免恶疾进一步扩散，暂且封锁此地。”　几条青筋从沈厌雀额头爬了起来，却又立即伏了回去，反在他嘴角拉起个笑容：“明白了，那还真是辛苦众位兄弟，我们就不打扰了。夜里风大，可要裹好衣服，莫着凉了。”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那侍卫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谢……”　很显然沈厌雀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罢了，没等人回，就拉着一直站在一边未曾说话的男人走远了。　总有眼尖的，看着那个人的背影，轻喊出声：“那不是晏班主么？他怎么跟沈厌雀混在一起？”　巡逻队窃窃私语了一阵，有人道：“今天到处有人传，昨日疏梅宴上，晏班主为沈厌雀豪掷千金买蛋壳的事，我还以为是好事之徒传的，照这情形看来，未必是假的了。”　“晏班主跟沈厌雀？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居然凑在一起。”　“呵呵，可不是，只要你活得够久，蛤蟆教书，王八跳舞，什么新鲜事你看不到。”　队伍又多看了两眼，这才想起来他们还在巡逻中，赶紧收回了视线，继续前行。　月亮悄声藏进了云中。　那两只教书蛤蟆，走出巡逻兵们的视线后，默契地闪进了不远处另一个巷子。　沈厌雀背贴着墙，仍未搞清楚状况：“这是何意？太医院知道了活死人疫，怎么非但不救人，还把他们锁起来了？”　晏师：“等顾长虬见到廷尉府的人，告知情况，这些人也许就撤了。我们现在不方便插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沈厌雀呼出一口气：“我同你想的一样。就是心里头有些不舒服。”　他又探头出去看了巡逻队几眼，退一步继续贴着墙，脱口而出：“这哪是太医院，与刽子手有何分别。”　晏师沉默了好一阵。月光从屋檐打下来，折在他的脸颊处，将他的眼睛掩进了黑暗中　，露出一双薄唇。　他像是有话要说，可那双唇始终紧闭着，最终没有吐出半个字。　沈厌雀看向不远处的桥，细想之下道：“既然来了这里，干脆进去看看，也好验证下这活死人疫与火乌云的鼎炉究竟有没有关系。说不定是我误解了。”　“不行。”晏师干脆地否决了他，“如果东巷果真是活死人阵的一部分，轻易迈进去，恐怕也要着了他们的道。”　“知道，挽风那可怜丫头不就是新鲜例子。”沈厌雀笑了声，随即也不知是正经或是玩笑，朝晏师挑了下眉毛，“你不是会那离魂术？我人不进去就得了。”　晏师：“……”　他叹了口气：“你总有主意。”　他抬起了一只手，算是默许了。对方迫不及待就拽着他的手往他胸口贴，轻车熟路。　……　晏师忍着嘴角的笑意，唤醒了符虫，稍一用力便将沈厌雀的灵推了出去。　下一刻，那透明的影子就翻起了自己的身子，叹道：“第二次见还是这么新鲜。”　晏师将他的身子捞进怀里，道：“快去快回，小心。”　“知道。我也想早点回去，躺在舒适的床上睡个安稳觉。”沈厌雀笑道。　他往外走了两步，突然回了头：“给你表演个好玩的，看不看？”　晏师：“……”　沈厌雀礼貌问这一句，根本就不管人爱看不爱看，退到他身边，一只脚蹬上了墙壁。　“瞧着，走。”　他将另一只脚也放上了墙壁，天地倒转了一个直角，踩着墙壁走了上去。　缓慢而悠闲，得意且惬心。　走几步他停了下来，翻了个个，脸刚好冲着晏师的头顶。　“怎样，我学的快不快？”他眨眨眼睛。　晏师仰头直面这近在咫尺的春风得意，两人在折叠的时空里对视着，他弯了嘴角：“快。”　不仅快，而且一根头发丝也没有垂下来，好像那面墙才是地面一般。　“唉，总算能体验一把道术高手的生活。走了。”他伸手虚抚了下晏师的头，加快两步上了屋檐，消失在晏师的视线。　过了没多久，晏师耳边传来一声暴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