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啧，你没看出来？你瞧瞧刚才越王做了什么，他要你打架你就打，要你停手你就得停手，根本就没把你当成仙官对待。别以为进了璧月宫了就能一步登天，伴君如伴虎，清醒点吧，你就是个傀儡而已。”

    沈厌雀不客气骂道，现学现卖，全是下午沈边义骂他的话，觉得自己发挥得很好且倍儿有理，简直是站在高峰之上俯瞰偃师。

    听得偃师着实呆了，他没想过沈厌雀说的这些。他不过亲见了璧月宫奢华无极后，想到榆枋城百姓连米饭都要吃不上，根本下不了筷子。会接那些将军的挑衅，纯粹也是为了撒气……

    剩下半只鸡被沈厌雀大方塞到了他手里，自己走回了灰烬边，伸手又挖出一个泥包来。

    偃师：“……”

    原来是偷了两只。

    “反正，你要出你的风头，尽管去，跟我也没什么关系。等酬天宴结束，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两不相干。”他说着无情的话，拿荷叶撞了撞他手里的鸡，“没吃完之前你可不能走。我再说一遍，你敢出卖我你也吃不了兜着走，知道吗？”

    偃师当真跟着他一起犯浑，填了个饱。吃完两个少年一并“毁尸灭迹”，把鸡骨头推回洞里埋了，又去湖边把双手洗净。偃师眼见他盯着湖面散去的一层油回味了许久，真怕他低头把那层油水舔进肚子。看够了他才不情愿地走老远取来一件衣服，将自己结结实实裹住了，左右嗅了嗅，凑过来问偃师。

    “你闻闻，有味儿么？”

    瓷白的小脸靠得很近，偃师僵硬地嗅了一口，道：“……有。”

    沈厌雀脸色一变，脸都要埋进衣服里了：“有吗？我怎么没闻到？哪有烤鸡味道了？”

    偃师一愣：“不是烤鸡。”是股很淡的香气，挺好闻的……

    “那你说来做什么！笨脑子！”沈厌雀嫌弃道，挥挥手，“走了，别跟人说你遇见了我。”

    然后做贼似得摸黑走了。何其娴熟，也不知道从前干过多少类似的事。

    待偃师回白马院时，灯火仍旧通明。杨鸠侯在院门口急得团团转，见到他立刻松了口气：“城主，您可算回来了。这么晚不见您，老爷夫人担心得现在还没睡下去。”

    他们是担心摇钱树没了吧。

    偃师脸上没什么表情，进院子时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杨鸠愣了下：“寅时快到了，宫中打了几次更，您没有听到吗？”

    这下轮到偃师惊讶了。

    怎么就到寅时了，他明明觉得自己才刚从长策殿出来，也就跟沈厌雀说了几句话而已。

    进屋子以前，他站在阶梯上望向围墙。越过几道宫门，那处便是射雉院，是沈厌雀父子歇脚的地方。也许是因为临睡前多想了这件事，当晚他破天荒做了梦，梦见白皙的小脸靠来，长长的睫毛上月光打滑。

    “你闻闻，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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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中忽得安静了。

    沈厌雀哪曾见过晏师这幅疯样，当真是山精妖怪上了身了，再快的脑袋也转不过来上他身的究竟是哪个妖，高高举起的拳头亦放了下来。

    松懈这片刻，身下的人抓准时机将他拽倒在身上，狠狠抱紧。

    青衫与白色里衣交缠在一处，沈厌雀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崖似得落了个大空，砸到人身上把自己硌得生疼，立刻挣扎起来。而晏师双手就跟双环结似得，越挣扎绑得越紧。肩硌着肩、脚压着脚，两人间一点缝隙不剩，沈厌雀耳边全是晏师的呼吸声，耳朵要给他呼红了。

    你发什么神经！

    马车内凌乱一片，马车外更加不冷静。

    “怎么没声音了？这点安静只是安静还是另有深意？”阿让简直要疯了，真想直接这么跳下马车算了！

    “你再他娘说话，我就把你嘴巴削了。”阿迁额头上全是青筋，显然不比阿让轻松，可嘴里却要冷静多了，“驾你的车，看你该看的，说你能说的，别的都他娘闭嘴！”

    阿让憋得一肚子火，半天骂了一句。

    “也是，我他娘管不着！”

    马车里两人斗了半天，终究以其中一人散了力气，结束对峙。

    沈厌雀仍旧被箍在怀里，泄气地靠了下来。

    要他说，果然话少的人内里都是疯子，平常憋得紧了，发作起来连人形都没有。

    “我有话说。”晏师蹭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一句。

    有话说你他娘用嘴说就是了！你跟我动什么手动什么手！谁知道你是要说话，我他娘还以为你要宰了我了！沈厌雀简直想冲着他耳朵吼。

    凉凉的耳朵贴在自己脖子边，给晏师一种乖巧的错觉。可他知道沈厌雀现在才不乖巧，他不过是哑了骂不出声，身子被钳着动弹不得，干脆懒得动罢了。可无论是什么理由，至少肌肤相亲时，可以让他觉得他没有走远，也不会走远。

    “我也会难过。”晏师开了口，一句话就教沈厌雀错愕地扭过头看他。视线交缠，沈厌雀甚至看到了错觉，他好像看到晏师红了眼眶，“我回不去，改变不了我做过的事。你要生气，我无从辩驳，但你不能把我踩到淤泥里。沈涉，我拿真心交的你，你当真一点也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