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曼文又转过头去问连英，“你也真是的，怎么这样不醒目？老爷子要回来就该提前跟我知会一声。”
连英有些支支吾吾，也是因为从农村里来的，没有摸清楚这个家里头的结构关系，好久才说上一句话，“是二小姐说不用的。”
“二小姐二小姐，她从来都行为洒脱坦荡，当然不拘小节。”
何振梁听着女儿絮絮叨叨，皱着眉头，“行啦，父女俩干嘛说这样的话？我照旧回到房间里头睡觉，明天我还要带湘湘去上学吗？”
“你明天早上不去病房了吗？”
“你妹妹在那里看着，说什么这两天也都要请假，在那里陪着你妈妈。”
何振梁一边说，一边在沙发旁边坐下，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个家里头只有自己和父亲独处的时候，何曼文全身上下都像是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球体中，不得自由。
不管父亲说什么，在当下的情境中，何曼文都觉得是别有深意。
“妹妹出国出了这么久，现在妈妈又遇到这种事情，自然想要陪在她身边的，等到我将手头上这一些东西忙完之后，也会去陪。”
“你不用跟我报备，一家人不就是要相互照顾的吗？”
父亲的善解人意在这个时候并没有什么帮助，相反的，何曼文又要想，也许是因为妹妹在这里，父亲才会稍微展示出她温柔的一面，她说，“一家人的确是要相互照顾，但是湘湘这里需要人带，我走不开。”
“我也没怪你。”
何振梁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来，从他的位置向女儿那个方向看过去，他们坐在华丽的水晶灯下，远远地看着自己。
自从这次老伴病倒之后，何振梁也开始重新审视今后的人生，他甚至会想，如果到了更晚的时候，女儿们各自有了家室，又添了一男半女，还有可能像现在这样济济一堂吗？
孩子们健康的身躯虽然值得何振梁欣慰，但是他也会想，自己曾经也有这样健康的体魄和用不完的精力，但是随着年事已高，时光就像是猛虎，侵吞了他所有的岁月。
想想都觉得悲凉。
“我知道爸爸没有怪我，湘湘，你快点去做作业吧。”
湘湘从椅子上溜了下去，又走到何振梁的面前，“外公，等到我放假了，就去医院里头看外婆。”
“这几天有想外婆吗？”
何振梁拉着湘湘的手，若有所思地说道。
“当然想外婆了，我想外婆做的菜，想着外婆给我穿衣服。”
“是吗？那等到外婆好了之后，你就不要让她这么辛苦了，好吗？”
湘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转过身去看着妈妈，“妈妈，寒假的时候，能不能让外婆跟我一块儿到奶奶家里去玩呢？”
一说起奶奶，何振梁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寒假的时候去奶奶家一直都是惯例，可是今年也是一样吗？”
“一样的呀，刚才奶奶还打电话过来，说今年要带我去俄罗斯呢。”
何曼文听到女儿这样口无遮拦，有些生气地说道，“都叫你去做作业了，怎么还在这里说这么多废话？”
“怎么？现在湘湘要跟我说两句心里话，都不行了吗？”
“爸，你别听她瞎说，她奶奶事儿多，一天想一个辙，虽然说是带她去旅游，但是这件事情还没有定下来。”
“不行不行，我就是要去俄罗斯，我就是要去看雪。”
何曼文走到湘湘跟前，一把抄过了她的腰，“连英，你去帮她洗澡吧。”
连英连忙走上前来，伸手抱过了湘湘，说了一声，“好的。”
第二天，何曼文带女儿下楼的时候，故意放轻脚步，湘湘问道，“妈妈，今天是外公送我上学吗？”
“今天还是我送你上学。”
“可是妈妈工作这么辛苦。”
等到了楼下，何曼文拉过湘湘的手，义正言辞地说道，“湘湘，有一件事情，妈妈必须要跟你说清楚。”
今天学校开秋季运动会，湘湘穿着白蓝色相间的校服，扎着高高的辫子，越发显现出孩童的稚嫩和青春。
“什么事情啊妈妈？”
湘湘一边说，一边摆弄着手腕上的手表，那是白起南买给她的，现在的学校教育什么都离不开互联网，明明家长可以按时接送，老师还是要求每个学生的身上都有终端跟踪器，商家又很懂得迎合孩子的口味，把手表设计得绚丽，白起南很疼女儿，自然要给她最好的。
“外婆生病在院，晚上放学回家的时候，妈妈要带你去看看她。”
“可是，我这段时间要开运动会呀，作为小班委，老师放学的时候还要留我们一会儿呢。”
“那妈妈就带你在外面吃饭，吃完饭后，咱们再去看外婆。”
“哦。”
湘湘有些漫不经心地说，神色中带着落寞。
“以前妈妈以为你很懂事，很多道理不会跟你讲明白，但是这一次，妈妈发现在你身上有许多小缺点，特别是在给外公外婆的态度上。”
湘湘的小脚丫缩在棉质的拖鞋中，又看了看手表，“妈，等到我放学以后，你再跟我慢慢讲道理，好吗？我真的要迟到了。”
一旁的连英也说道，“小何，再不走就要早高峰了。”
“行吧行吧，你送了她去，就不用接送和做饭了。”
连音点了点头，这才拉着湘湘出了门。
早上起床的时候，老何觉得心口有些闷热，想要开口找老伴，却突然意识到，许素梅现在在医院里。
一瞬间，失落感和孤独感涌上心间，他呆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下楼吃早餐。
别墅里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冰箱上贴着便利贴，女儿把留饭的位置和注意事项都写在了上面，何振梁心中凄凉，可是肚子咕咕作响，也省去了伤春悲秋的力气。
吃完饭后，何振梁照旧外出买菜，虽然知道这件事情如今有保姆代劳，但是多年的习惯已经养成，就像是去菜市场寻热闹一般，也没有什么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