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中央花坛的时候，又遇见了刘文燕。
“早啊老何，今天出来得晚。”
果然，老何看到刘文燕的手上挂着装了青菜的塑料袋，头上有些汗涔涔的。
“是。”
“今天菜市场的叉尾鱼靓得很，我还让老板给你多留一尾，你看要不要去买？”
老何摇头，“多谢你的美意，但是家里人少，不需要买鱼。”
“怎么了吗？是去旅游了？”
刘文燕天生一副好嗓门，是一块唱歌的好料子，但是说起话来又温婉动听，老何十分受用。
在这样一个秋冬的早晨，在这样一处寂寥的所在，能够有人跟他说说话，那是万分的缘分。
“不是，我老伴生病了。”
刘文燕的笑容僵持住，随后又摆出一副关心的样子，“对不起呀。”
“没关系，只是血压突然变高了一点，现在住院观察了。”
“那是，人老了就有七七八八的毛病，我前些年痛风痛的厉害，后来也是因为定期理疗修复，现在照样健步如飞。”
刘文燕的神色中带着宽慰。
“那就好，你的孩子虽然事务繁忙，但是也照料得到。”
“你不也是吗？听说二女儿已经从国外回来了，现在一堆女儿簇拥着，想必也是开心的很。”
“我就别提了，我这个人啊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明里暗里的得罪了不少人，可要真正算起来，也帮了不少人。”
“可不是吗？到了老年，总想着为儿女多做些事情，但是嘴巴的利害摆在那，哪里是随随便便能改的呢，稍微有些怨言吧，儿女们也不太愿意听。”
老何听到刘文燕这么说，像是找到了知音人一般，追加了一句，“你家里头的情况也是这样吗？”
刘文燕点了点头，“还不都是一样，我也就这么一个孩子，从小呢宠爱坏了，到了关键的时候是不会含糊，可平日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有够我遭罪的。”
老何松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是啊，我们也要懂得宽慰才行，不说了，我先去买菜。”
等到老何走后，刘文燕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善意的谎言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过时，她的孩子从小品学兼优，十分重视孝道，这样说，不过是安慰老何罢了。
平日里就听说老何的性子急，为人又傲慢，他们家的曼文向来中规中距，但也难免因循守旧，生活在一起，恐怕是有些摩擦的。
这一天，老何还是去菜场买了叉尾鱼，就当是暗地里谢过刘文燕的安慰和好意了。
晚间，当湘湘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许素梅的神色从惊喜到了怨怒。
“怎么回事儿呢，都说了不让小孩子来这样晦气的地方，你真是不听劝。”
“医院里里外外都消毒过了，有什么好晦气的？妈，你不要坐起身来，好好在床上躺着吧。”
湘湘刚从学校回来，身上的那股玩劲还没有散去，但是在来的路上，妈妈已经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在外婆面前说好话，哄老人家开心。
眼珠子一转，就背着个书包蹦跳到许素梅的跟前，“外婆，你是不欢迎我吗？”
“傻孩子。”许素梅刚要把手伸过去，突然间被输液管的针尖扯的生疼，连忙又将手放下，另一方面，也是想到自己这双手沾染了太多病毒，恐怕对小孩不好。
湘湘看到了外婆的这个动作，主动将头凑上前去，说道，“外婆，这些天来，湘湘好想念你呀。”
“想念外婆什么？”
何曼文看到母亲的神色不错，精神也渐渐有了，知道何曼青的照顾必有成效，她的电脑摆在一旁，这会子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也就扯了一块凳子在一旁坐着，看着祖孙两人唠嗑。
“想念你做的饭，”湘湘这句话刚说完，又看了一眼妈妈，连忙补充道，“其实是想念外婆在家里头的那股热闹劲。”
“真话只有前面这半句吧。”
许素梅有些无可奈何，知道这里头有女儿教化的缘故，又看向了何曼文。
“妈，湘湘的确是这么想的，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还跟我说，一定要来看看外婆。”
“我就当是收下你们的好意了，坐一坐就走吧，不要在我这里耽误时间。”
“怎么叫耽误时间呢，湘湘这段时间要开秋季运动会，我作为家长代表，事必躬亲，所以比平时忙碌一些，现在也算闲下来，当然要来看你了。”
正说着，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何曼青拎着外卖，走了进来。
“小姨。”
湘湘倒是不记仇，十分亲热地叫了何曼青。
何曼青笑着说，“你今天怎么来啦。”
“和妈妈一起来的，想外婆了呗。”
“那正好，小姨买了蓝莓和草莓，给你拌酸奶喝。”
“好哇好哇。”
何曼文反而有些局促，她转过头来，跟曼青对视了一番，“你日夜守在这里，工作上会不会被耽误啊？”
“没事儿，我这个人向来是夜猫子，晚上的时候工作才最有精神，正好医院里头安静。”
“你听她说，我隔壁的病房昨天来了一个肺炎病人，成天咳嗽个不停，昨晚我都辗转反侧，更何况是曼青了。”
“那怎么能行呢？你明天就要去上班了，如果不好好休息，影响了身体，岂不是要雪上加霜吗？”
何曼青听到妈妈这么说，有些不满，“妈，你就不要在这里添油加醋了，工作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我会骗你们吗？”
“反正呢，明天你就去上班，你们谁也不用来照看我，现在每天也就是滴一些营养补充液，给我请个护工就好了，社保卡里头也能扣。”
“不用，明天我来守夜吧。”
何曼文低下头来，双手搓着，总觉得，在曼青回国之前，她和母亲的相处方式要更加随意天然些，妹妹一来，有一根弦被绷得紧紧的，告诉她不能落了下风。
“都说了不用，你们一个个为了我奔波，我更过意不去，病就好的更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