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已经给她放了假，让她今天在家里头好好休养的。”

    胡姐叹了一口气，“真是想不到，就是这个傻姑娘站上前去，自己受了伤。”

    “是啊，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啊，该被惩罚的人不被惩罚，反而是宜南这样的好姑娘被拖下了水，你说她招谁惹谁了，只是看见了一些东西，根本就不是始作俑者。”

    蒋欣瑶这句话本来就是冲着叶青去的，她的目光敏锐捕捉到叶青，她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继续拿起筷子，扒拉着饭。

    “是。”

    阿霞说笑着，夹了一筷子菜。

    “最近咱们单位可真是鸡犬不宁，周校长走了之后陆陆续续的事情也都来了，要我说，人这一辈子还是要开开心心过，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当真是不值得。”

    胡姐有脸说这样的话，蒋欣瑶也觉得自己有义务怼回去，她说，“胡姐，我记得你是最爱争功抢劳的，怎么突然之间有这样的觉悟呢？”

    “我哪有哇？我是一个快要退休的人，再过两年就不干活了，家里头有我丈夫在操持着，儿子也长大了，我有什么好争好抢的？只不过是在其位就要做事，无可奈何罢了。”

    好一个无可奈何，反而把这几年的为虎作伥给撇的一干二净。

    “不是啊，周校长最看重的人就是你了，现在即便是来了一个新校长，肯定也喜欢你身上这种刻苦肯干的精神。”

    蒋欣瑶第一次感觉到站在这桌人之上的荣耀感，以前周士双在，她只有被嘲笑的份儿，胡姐之流虽然地位卑微，却也能沾上一点光，进入嘲笑她的队伍。

    这样的时候也不多了，谁知道新来的那一个是什么德性呢？

    不如趁机过过瘾。

    “都说了要退休的人，哪里还想这么多？只不过是几十年来战战兢兢习惯了，连懒散都不会了。”

    “是啊，就你能在公交车上说出洗马桶洗厕所这样的事情，我们一直都是佩服的。”

    胡姐一听，果然是老虎不在山，猴子称大王。

    她忍气吞声，脸色却阴沉了下来，“我的确做了这些事情啊。”

    “我们知道你做了这些事情啊，所以说你精神可嘉。”

    叶青看到蒋欣瑶这般，原本就和她不对付，现在更是气愤，只是再多说话，就会变成枪靶子。

    “小蒋姐，宜南应该没问题吧？”

    反而是朱吟霜，看到现场已经僵硬到无可救药的地步，重新挑起了一个话题。

    “没关系的，看来宜南的人缘就是好，大家都惦记着呢。”

    朱吟霜笑道，“小周刚来新单位还没到一年，就遇上了这种事情，你这位直接领导任重道远啊，可得多做些思想工作。”

    “现在的小姑娘思想承受能力都强得很，哪里像我们那会儿啊，稍微被人家批评一下就胆战心惊的，我看小周和叶青一样，都不是玻璃心的主。”

    叶青知道，话题兜兜转转的，也都还要落在自己身上。

    “小周跟我可不同，她心肠软多了，也就是在小蒋姐的治下，才能够这样如鱼得水。”

    叶青终于反击了一句，在场的人无不错愕，以为她会跟一个闷声葫芦一样，长久地沉默下去。

    蒋欣瑶顿了顿，说道，“按照你的意思，我不如周校长狠心吗？”

    “不是狠心，是你更摆不出领导的威严，总是想要和下属做朋友，在我看来，这才是最难得的。”

    还用你看来。

    蒋欣瑶心里头想着，表面上却笑嘻嘻。

    “你的确和小周不同，小周说不出你这样深刻的话，她只懂得醉心于工作，你却擅长社交。”

    叶青听到蒋欣瑶这么说，把筷子一放，端坐着，看着蒋欣瑶的眼睛，“我擅长社交吗？”

    这一句话，像是把枪口对准了在场的所有人，她的确是被排挤得最惨的那一个，除了朱吟霜外，现实生活中，基本上没人跟她对话了。

    “擅长社交也不仅仅是对同事嘛，对领导才是最重要的，周校长在的时候，我看你就很能活跃气氛，还是奉劝你一句，人死如灯灭，节哀顺变。”

    如果能够跳脱出这个环境，不成为里面利益相关的任何一个人，就会发现现场的气氛十分诡异，明明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场景，也是两家基本上没有利益纷争的单位，掀起这样的冷枪暗箭。

    “那如果这么说的话，平时安安静静的小周，才是最懂得活跃气氛的人。”

    蒋欣瑶听出了她话里有话，说，“是啊，小周在某些场合还是懂得活跃气氛的，并不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大家其实都已经吃光了手里头的饭，但是谁都不愿意起身，先走的那个人就会被默认成为逃兵，而且走得也不安稳，即便是离开了这个环境，心里面也会念叨着，是不是大家把靶心对准了他。

    “有好几次，我看见合主任为她解围，送她回家，从这个意义上看，小蒋姐，你实在是比不上啊。”

    手在微微颤抖，蒋欣瑶强作的镇定也的确无济于事，那种糟糕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了。

    身边越来越多比自己小的女孩子，他们以雀跃的方式涌入自己的眼睛里，他们或者性格恬静，或者生性张扬，可是都有一副年轻的面庞和新鲜的肉体。

    叶青在一开始不知道蒋欣瑶喜欢的原因就在于，她太快就传到周士双那一边，甚至利用自己年龄的优势多番嘲笑。

    “我比不上？你们这些小姑娘可都是价值偏差了，非得要拍这领导的马屁才算是赢吗？”

    “天地良心，在座的人都听着呢，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你就是这个意思啊，而且你之前就是这样做的，只不过现在没办法成功了，气急败坏。”

    叶青心想，究竟是谁在气急败坏呢？

    只不过举目四望，站在她这里的人已经没有了，从前周士双在的时候，好歹会为她的伶牙俐齿鼓鼓气，她总觉得有一个人站在自己的身后，那种支持感，让自己的人生不显得这么荒凉。

    只不过，老天爷开了一场巨大的玩笑，叶青翻过万千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