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有眼线来报，在杭州府发现苏院首开给皇上的药方。皇宫中的方子不可能流落在外，除非太医院那帮老古董活得不耐烦了。唯一可能便是有人患了与皇上一样的病，药方是大夫给他开的。既然如此，给他开药方的人极有可能便是苏院首，而且隐藏在杭州府。

    三日前杜衡飞鸽传书，询问使用药方人的详细信息。信条上赫然写着清溪镇几个字。

    “蓝实备车，前往清溪镇。”杜衡双目凝视远方，言辞肃然。长挂在脸上的皮硝消失殆尽，换上衣服稳重沉静的神情。

    蓝实将主子脸上的变化尽收眼底，郑重的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房间。主子这般对待正事向来严谨，绝不是京城传闻的那种纨绔子弟，不然他和飞廉也不可能一直呆在杜衡身边。

    马车在清溪镇狭小的马路上飞驰，淅淅沥沥的雨水下个不停。六月的江南雨水多发，与孩童的脸色一般无二，说变就变。不高兴的时候就给你整成落汤鸡，所幸阿勇的驾车技术娴熟，马车又稳又快。

    江蓠换下小斯装扮，以一身白色利落的劲衣示人，盈盈一握楚宫腰，系上一条镶着玉石的腰带，整个翩翩公子哥，加上精致的面皮，江南清贵公子无疑。

    她轻轻撩起窗帘，仔细瞧着外面景色，果然是盛产石榴之地，放眼望去皆是沉甸甸挂在树上的石榴，诱人的很。

    “小姐，过来前面的村子马上就要到清溪镇中心了，所有热闹的好玩的都在那里面。我特意打听过，今日赶巧清溪镇赶集日，街上人来人往想必热闹的很。咋们是不是要到街上去？”阿勇一面吆喝着马车往前，一面扭头冲马车里的江蓠喊道，许是叫的急，声音显得有些飘。

    江蓠低着马车外一晃而过的景色，心中思忖。清溪镇圩位于整个镇的中央，地势平坦，石榴花盛开的地方绝对不在附近。清溪镇呈现东北高西南低的趋势，想要找到开得正盛的石榴花，必须得往山脚下甚是更深处去。

    “一直往北走，注意两边的村落和人家，直到发现安家在山脚下的百姓，方可停下。”江蓠打开车门对阿勇吩咐道。

    阿勇点头示意，距离北边山脚下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必须加快进程。驾驾驾的吆喝声显得更加急切。

    江蓠并未将车门关上，敞开车门方便观察道路两旁的情况。微风夹杂着细雨扑到她脸上，湿润的气息瞬间袭来，伴随着乡村特有的新鲜空气，颇为神清气爽。

    怪不得德高望重，满腹才情的命人雅士年老后都喜欢定居乡村，告老还乡还是有据可依。

    杜衡与江蓠不同，想要药方病人还得往人堆里扎，依旧墨发高束，衣裳却是换了一身深沉的玄色。

    蓝石拉着马车，飞廉在药铺酒楼等消息扩散之地来回穿梭，到处打听关于病人的消息。

    玉昆扇插在腰后面，杜衡随意拉起下摆一角松松垮垮系在腰间，半蹲在地上，与一老农攀谈。

    “老伯，你这石榴长得挺大呀。今年收成很好吧？”杜衡拿起最大的那个石榴，左翻翻右看看，捏了捏有些坑洼的外皮。

    “今年风调雨顺，果实确实长得好。不过这个价格嘛，肯定是高不了的。”老伯捏着一把老山羊胡子，右手握着竹节长筒旱烟枪，巴拉巴拉抽着，吐出来的烟圈轻飘飘的往天上散去。

    “老伯，我说这你可不能怪别人。你看看这石榴坑坑洼洼的，一看卖相就不好，那些个小姑娘小媳妇能看得上才怪哩。”杜衡指着石榴青绿色的皮囊，嘲笑道。

    “小伙子，这你就不识货了吧。石榴甜不甜口跟表皮光不光滑没有关系，越是光滑的表皮它就越是不甜。你别看我这果丑，这些个坑洼都是努力成果必走之路，太过光滑的没经过风吹雨打，吸收不了大自然的馈赠。”老伯口中的香烟晕成一滩光圈，虚无缥缈，却又说着最为中肯的话语，“若是不信，尽管拿去尝尝。不甜绝对不收公子半分钱，我羊胡子老道几十年如一日在这清溪镇买石榴，童叟无欺，绝对不会坑买外地人。”

    杜衡心中略微一惊，这老道倒是个懂行的，看来他算是找对人了。

    “老伯，你这石榴我买，不过我还想向您打探些消息。”杜衡脸上扬着笑意，三五下便挑好十斤石榴，整整十斤，提在手上沉甸甸的。

    “小伙子你可是找对人了，贩卖石榴只是我的副业，我的主业是售卖小道消息，人称十里闻。”老伯从身后湿哒哒的地上捡起一块牌匾，字迹略微有些模糊，仔细辨认还是能辩得出“十里闻”三个字。

    杜衡咂舌，心中感叹，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像这样的人才，姑苏云梦真应该收归门下，打探消息辛苦又麻烦，这等差是就应该交给专门的人才去做，才能事半功倍嘛，回头得着水亦寒建议建议。

    “没想到老伯还兼职这个，我想向你打听个人，你可知道老杨头？”杜衡记得药方是以老杨头三个字作为落款，只要找到这个老杨头，肯定能够顺藤摸瓜找到苏元首的下落。

    “小伙子，你要找哪个老杨头？”老伯斜斜眯着双眼，颇有深意盯着杜衡，眸光含着试探之意。

    “怎么，清溪镇还有好几个老杨头吗？”杜衡有些吃惊发问道。

    “清溪镇林姓居多，四年前大洪水，十几公里外的杨家村举村被淹，不少杨姓人逃难到清溪镇上，大多安家在东边和北边高地，所以有北老杨头和东老杨头之分。不晓得这位公子找的是哪里的老杨头？”

    “莫非老杨头指得不是具体某个人的名字吗？”

    “当然不是，老杨头是对杨家村逃难而来之人的统称。”

    杜衡谢过老伯，付了打探消息和买石榴的钱，提着五六斤石榴朝蓝石走过来。待走近，顺手一扔，蓝石稳稳当当接住。

    “二爷，石榴很好吃吗？这么多咋们三个人吃不完吧？”蓝石实诚的问道。

    “清溪镇的特产，好好尝尝。”杜衡把蓝石甩在身后，剑眉微皱。本以为找到老杨头便能找到苏院首，如今只怕还要再费上一番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