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我看你这院子种了好多药材，杭州素来盛产药材，你家是做药材生意的吗？还是说家里有什么人病着需要用到这些药材？”江蓠扬眉，开口直接问道。

    待听到病人的时候杨大娘心下一震，面上还需端着笑意，“公子为何会这样问？”

    “只因方才进门的时候恰巧听到杨大娘说要去看望生病之人，所以便问问，不晓得我们有没有打扰到大娘探望病人。”江蓠如实说来，若莫府的九转金丹真的在这位大娘手中，那么这里定然有一位病入膏肓之人。

    江蓠两世为人，看人最是清楚，早已经将杨大娘眼底的慌乱尽收眼底。之所以与杨大娘虚与委蛇说着婉转之话，无非在等一个人的归来。

    九转金丹是良药也是毒药，需得通晓医术之人在旁直到方可入药，稍有不慎死于非命。

    江蓠细细算着时间，金丹被偷的时间是辰时，现在是申时三刻。江蓠之所以再三督促阿勇快马加鞭便是想赶在偷盗之人前面来到清溪镇。

    杨大娘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但看沉稳的步调，以及不经意间显露的利落手法，功夫可见一斑。江蓠不想同杨大娘起冲突，她此行的目的只为了那个人而已。

    “不怕大娘笑话，因我从小顽劣，总是磕破碰伤，三天两头就得请大夫。家父不厌其烦，便让我跟着大夫学习医术，时间就了也就略微懂些。”江蓠露出谦逊的笑，“如今来到杭州府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学医世家，在下这点皮毛医术上不得台面，不过寻常的发骚风寒还是能治的。况且我们也不能白白吃大娘的东西，大娘若是信得过，我可以帮着瞧上一瞧。”

    杨大娘眸光微转，赶紧推脱：“还是不麻烦公子，我这里没有什么病人，院里的草药是为了讨些蝇头小利才种的。时候不早了，从这里到镇上还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公子快些吃饱上路吧，免得家里人等得急，再说你父亲还等着吃上石榴呢。”

    院中的草药与珍贵半点沾不上边，种来讨些日常开销所需银两也说得过去。

    江蓠没有说什么，低头慢腾腾喝着粥，奈何粥再热也就只有这么点，一下子便见底。

    正思量着再寻什么由头留下，后方院子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传来。

    杨大娘耳聪目明，如穿天猴般冲出院子，以她的略微肥胖的身躯而言，实在有些难为。

    江蓠和阿勇紧赶紧追，杨大娘跑进的院子正是方才以拿吃食为由悄悄进去的那间。脚步越近越能感受到房中之人此起彼伏的干咳，喉间仿佛被东西卡住，异常沙哑，掏肝掏肺的痛苦。

    果不其然，庄子上确实有入膏肓之人。

    “珠喜，这么了这是？”杨大娘扶住珠喜的身子，使劲拍打她的后背，想帮着顺气。

    江蓠眉头紧锁，榻上之人太过虚弱，禁不起半点摇晃。杨大娘本是好心好意，但半点作用都没有，反而加重病情。

    果然，珠喜脸色越来越苍白，整个身子坍塌下来，半死人幢。杨大娘脸上的神色并不必珠喜强多少，拍打后背的双手止不住的打颤，显然已经彻底慌乱。

    “上苍，这可怎么办，他们怎么还不回来。老天爷你开开眼啊，为何偏偏要遏制我们的喉咙，让人不得安生。”杨大娘眼泪鼻涕瞬间滴出来，顾不得擦拭，“都说众生平等，为何偏偏对我们不公平，为何……”

    杨大娘已经泣不成声，江蓠示意阿勇扶住杨大娘离开，将珠喜平放在榻上。屏气凝神，伸出两指探上珠喜脉搏。

    左关脉象发沉，细而无力，右关洪而兼沉，乃不畅之意。一动一静，阴寒交替，显然中毒极深，非九转金丹不可救。

    “毒已攻如五脏六腑，四经八脉，需得赶紧治疗。”江蓠瞧上珠喜的面色，苍白种隐隐透着青紫，沉声道，“如若不然，最多一炷香的功夫，必死。”

    杨大娘愣住，双手颤颤巍巍捂住胸口，双目失神，竟不晓得用什么话回应江蓠，默默的淌眼泪。

    江蓠不言其他，直接让杨大娘交出九转金丹，“将九转金丹给我，烧好热水，点上蜡烛。”

    少顷，有道：“庄子上应该是有银针的，快些找来，还有锋利的小刀和干净的瓷碗。”

    杨大娘闻言心神一震，这是要就珠喜啊。来不及多想，生命诚可贵，现下不是质疑的时候。老杨头不见踪影，她有半点医术不懂，唯有眼前的小公子才是珠喜的希望。

    片刻，杨大娘和阿勇两人便将江蓠需要的东西统统准备齐全。江蓠挽起袖子，定目凝神，将木盒子中的九转金丹拿出，碾成粉末，勾兑热水给珠喜服下。

    这可是九转金丹，世间稀罕之物，江蓠捏在手中眼睛都不眨一下，心思端的平稳。杨大娘暗自微叹，高高悬着的心落下一半

    阿勇守在门外，珠喜的衣裳被江蓠退去一半，葱玉细长的手指捏着长长的银针，过火三四遍，手起针落，一气呵成。

    半盏茶的功夫，珠喜身上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最后一根针落下，江蓠满头虚汗，眼睛用力过度，双眸半眯，做休息状。

    片刻安宁过后，前院有脚步声传来，由远即进，由缓到急。待踏入房门，江蓠缓缓睁眼，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

    黑瘦了不少，双鬓竟也染上了些白色，白须何由生？这些年大师兄过得不好吗？摩幽门上下呢？弟弟季嘉树呢？

    江蓠迫切想知道这些，驯鹿般的眸子噙着泪珠。

    摩幽门的师兄弟中唯有大师兄对她最好，许是因为投缘，他们兴趣相投，同样无父无母。所以从小以兄妹相称，一别十年，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落掌之双目凝神，与僵直站立的江蓠擦肩而过，直奔满身银针的珠喜。江蓠有一瞬间的落寞，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季晓清，落哥哥如何能够认得。

    江蓠有些着急转身，待看清大师兄脸色由初时的慌张变得略微平缓，嗤笑一声，微叹气，落哥哥终是找到相伴一生的爱人。

    掌珠之喜，床上女子唤珠喜，想必天作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