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讲究证据,蓠表妹虽是软弱些,但却是良善之人。”大夫人立在老太太身侧,言词间虽是向着江蓠,语调却是平淡无奇。她这话是说给周氏听的,更重要的是要让老太太知道她掌管后院最是讲究公平,所以语气才会显得波澜无奇。
“你说说她偷了什么?”
待到老太太开口,云姨娘不觉抬眸,微微嗤笑一声,恍若无声,“她偷了晴儿的完颜膏,便面上装作乖宝宝不出房门半步,其实是偷偷躲在院子里用晴儿的完颜膏。你们瞧瞧她现在的模样,脸色红润有光,肌肤弹性十足,生病之人哪有这样的,定是用了完颜膏的缘故。”
江蓠因为解了红斑鸠的毒,身子慢慢得到恢复,神色自然有所不同,没想到竟然让用心之人拿来当说辞。
“三姐的完颜膏最是难得,无论我怎么哄求,三姐都不愿意分一点点给我,宝贝的很。”莫玉雅撇撇嘴,有一丝不高兴。
“晴儿本来想等到大会那日在用的,毕竟完颜膏就只有小小的一瓶,用完可就不再有。”
“完颜膏这玩意,用完再买就行了,何须这般小心省着?”周氏有些不屑的说道。
“婶婶有所不知,这瓶完颜膏神奇的很,由天山雪莲及多种珍贵药材提炼而成,工艺繁复不说,单单原材料便极为难得,可以说世间仅此一瓶。”莫玉雅说道。
“敢问云姨娘是何时发现完颜膏不见的?”江蓠问道。
“九转金丹被偷,莫府上下心心惶惶,晴儿生怕完颜膏也遭遇不测,想着换一个收藏之地,没想到竟然不翼而飞了。晴儿急的不行,又因受着禁足,不敢违背祖母之意,只能暗中让我帮着寻找。”云姨娘声情并茂,不断用丝绢佯装擦拭干巴巴的眼睛。
停顿半晌才继续道:“我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老太太正在为镇宅之宝烦忧,女儿家颜色的小小完颜膏算不上什么,便没有跟您提起。直到今日,大夫人身边的福子到溪堂院传话的时候,看到完颜膏的瓶子,我才知道竟是被这丫头偷来用了去。”
大夫人目光移向福子,清冷锐利,福子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将看到的事实向老太太禀告,条理分明,口齿清晰,不慌不乱。
福子一看就是在说谎,铁定事先组织好了语言,这个圈套她们早就挖好,等着江蓠往里跳呢。
“表小姐这段时间未踏足宛秋院亦未走出溪堂院,院里的丫头可都是知晓的,姨娘莫要冤枉表小姐。”海月户主心切,忙反驳道。
“这可就说不准了,晴丫头受禁足的原因便是冤枉江蓠装神弄鬼吓唬人。要是当初晴丫头是被冤枉的,一切也就说的过去。”周氏嘴角冷笑,盯着江蓠,面上的笑忽而变得古怪。
“婶婶的意思是说,三妹那日并非被自己的梦境所吓,而是真的看见了装神弄鬼之人。若此人是蓠表妹的话,那么蓠表妹没有去过宛秋院便是不成立的。”莫玉瑾穿着两层的对襟羽扇衣裳,比常人穿的多了一倍,孱弱的身子骨实在是经受不起半点风吹。
“没错,江蓠就是在装神弄鬼吓唬晴儿之后,将完颜膏偷走的。老太太,晴儿是被冤枉的呀,你可要替晴儿做主。”云姨娘声泪俱下,可怜巴巴望着老太太。
“咱们莫宅一向很安定,如今接连出现完颜膏、九转金丹被偷,绝非偶然。”周氏眉眼升起了笑意,嘴角弯起的弧度越来越大,表情很是凶狠,“老太太,出来江蓠这样的内贼,媳妇岂能心安。”
周氏一语惊醒梦中人,老太太神色顿时大变。
江蓠终于明白,周氏和云姨娘后唱的这出戏,竟然是为了将金丹失窃一事嫁祸给她。就算金丹不是经她之手被盗,也有伙同外贼的嫌疑。
老太太果然往江蓠这边看过来,因震惊和怒气,对她怒目圆瞪,已经被周氏和云姨娘说动。
老太太在大夫人搀扶下缓缓起身,走到江蓠面前,厉声道:“姣好的容颜能成就你,也能毁了你。女子爱美我能理解,可是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行那偷窃之事。”
“外祖母,蓠儿并不知晓什么完颜膏。”江蓠红着眼睛,眼泪说着便要掉下来,“完颜膏长什么样子蓠儿都不知晓,装神弄鬼吓唬晴表妹更是无从谈起。”
“你还在说谎,完颜膏的瓶子不单单福子瞧见,溪堂院的巧儿也亲眼看见你日日用那完颜膏,还能有假不成?”云姨娘大声质问,声嘶力竭的模样让人对她的话多了几分信服。
“蔡嬷嬷你亲自去将巧儿找来,我要听听她怎么说。”老太太转头吩咐蔡嬷嬷,语气多了几分沉重。
江蓠知道又是安排好的戏码,巧儿是宛秋院扔过来的三等丫鬟,做的粗笨重的活计。
巧儿一身粗木麻衣,显得脚上那双绣着鸳鸯戏水的鞋子格外引人注目,手艺精湛不说,用料也是上乘,不像是三等丫头能用得起的,瞧着图案和艳丽的色彩到像是莫玉晴喜欢的。江蓠盯着巧儿的鞋子半晌,在巧儿声音响起的时候转移目光。
不出所料,巧儿口中的证词也是提前准备的,精细缜密。可惜,脚上那双鞋子暴露她爱显摆,且有心上人的事实。
“你不过是三等丫头,平日里根本进不了里间。”江蓠将腰背挺直,目不斜视,不慌也不乱,“按你方才说的,是偶然瞧见的,那么道是说说看是怎么个偶然法?”
巧儿将埋在胸前的头抬起来,交叉的双手紧了紧,“溪堂院倒夜香,清洗夜壶的活儿一直都是奴婢在做,奴婢便是在表小姐房中收夜香的时候瞧见的。”
“胡说,夜香每日都是经我的手拿到外间的,你就算进了房间也不过是在外间,如何能瞧见小姐在里间用了什么东西,除非你是特意窥探。”海月大声反驳巧儿,因着声大气盛,巧儿本就心虚,受到惊吓的身子稍微有些晃动。
“窥探主子,行为不检,该当何罪?”江蓠表情严肃,眼睛却是死死盯住巧儿。
机智的海月马上接下小姐的话:“杖责一百,发配出去,永不受用。”
巧儿一听,慌乱不已,口不择言胡乱说道:“奴婢不敢窥探,奴婢没有窥探,我是冤枉的,那完颜膏味道极香,我是闻到香味才知道的,对,闻到香味。”
“你从未用过完颜膏,竟然认得它的香味,我还从未见过这般神奇的事情,想不到今日小小的丫鬟也能让人大开眼界。”莫玉雅讽刺道,“莫府除了三姐恐怕无人知晓完颜膏到底是何味道,不过我敢打赌,三姐也不知道,因为她想在盛会上艳冠群芳,以三姐的性子,还有小一月才到盛会,断然不会使用。”
老太太神色一变,莫玉雅说的不无道理。